秋日的阳光透过窗户,在教室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上午的课程终于结束,饥饿感和解放感同时席卷了整个班级。
桑榆几乎是立刻转过身,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周念:“走吧周念,我们去食堂!听说今天有糖醋排骨哦!”她的热情像一团不会灼伤人的暖火,持续地烘烤着周念周身的坚冰。
周念点了点头,默默收拾好书本。她不太习惯人潮的拥挤,正犹豫着是等一会儿还是跟桑榆一起冲进去,一个清朗的声音在旁边响起。
“桑榆,周念,”沈煦阳走了过来,脸上带着他惯有的、令人安心的笑容,“我和阮淮舟占了个长条桌,位置还不错,要不要一起?”
他话音刚落,阮淮舟就从后面勾住他的肩膀,探出头来,咧着嘴笑:“对对对,人多热闹!梁矜意那大小姐嫌食堂吵,正要批判我们呢,你们快来帮班长撑撑场子。”
这几乎没给周念拒绝的余地。桑榆已经高兴地挽起她的胳膊:“太好啦!省得我们找位置了!”
食堂里人声鼎沸。果然,在一处靠窗相对明亮也相对安静的位置,梁矜意正拿着一包纸巾,仔细地擦拭着阮淮舟大大咧咧占好的座位和桌面。她眉头微蹙,抱怨着:“阮淮舟,你确定这张桌子消毒过吗?我怎么感觉黏糊糊的……”
“我的大小姐,食堂桌子都这样,您就将就一下吧!”阮淮舟嘴上抱怨,身体却老实地接过她擦完的废纸巾,顺手扔进垃圾桶。
六人座的长桌,自然而然地形成了某种座次。沈煦阳很自然地坐在了靠过道的一边,阮淮舟挨着他,梁矜意则选择了阮淮舟对面的位置,继续着她的“清洁”。桑榆拉着周念,坐在了沈煦阳的对面,周念则被让到了靠窗的里面,像一个被妥善安置的、安静的观察者。
打饭的过程也是一场性格的展览。阮淮舟餐盘里堆满了肉,嘟囔着“训练消耗大”;梁矜意则只要了寥寥几样素菜,挑剔地看着餐盘;桑榆活泼地跟打饭阿姨道谢,多得了一勺菜;沈煦阳搭配均衡,还顺手多拿了两份汤;周念则只打了最基本的饭菜,分量不多,像一只试探环境的小动物。
餐桌上,梁矜意用筷子拨弄着青菜,叹了口气:“这油看起来不太对劲……”
阮淮舟塞了满嘴的排骨,含糊地反驳:“有的吃就不错了!你看你瘦得,风一吹就倒。”说着,却极其自然地将自己餐盘里那份没动过的、品相最好的糖醋小排,夹起来放到了梁矜意的碗里,“喏,这个我没动过,干净的,赏你的。”
“谁要你赏!”梁矜意瞪他,嘴角却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,到底没有把那块排骨夹回去。
桑榆看着他们的互动,偷偷对周念眨了眨眼,意思像是“看吧,他们就是这样”。然后她转向沈煦阳,聊起了刚才数学课的难题。沈煦阳耐心解答着,一边说,一边不动声色地将那碗多拿的汤推到了周念手边,因为他注意到她打的菜有些干,而且她没有拿汤。这个动作细微而自然,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,除了周念自己。
周念握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收紧。她低着头,小口吃着饭,耳边是桑榆清脆的笑声、阮淮舟和梁矜意的斗嘴、沈煦阳温和的讲解……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,形成了一种她过去生活中稀缺的、嘈杂却富有生命力的背景音。她不习惯,甚至有些无所适从,但奇怪的是,并不讨厌。
她就像一艘习惯了独行在寂静海上的小船,突然被裹挟进了一支热闹的船队。四周是喧哗的水声和帆影,让她有些晕眩,却也隐隐感到,或许,这片海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冰冷和危险。
口袋里的手机轻微震动了一下。她趁无人注意,悄悄看了一眼,是陈妄发来的信息,只有简短的几个字:「新学校怎么样?有人欺负你吗?」
这来自远方的、熟悉的关切,像一根定海神针,瞬间将她从眼前这陌生而温暖的漩涡中拉回现实一丝。她飞快地回了两个字:「都好。」
刚收起手机,她就听到桑榆在叫她的名字。
“周念,你觉得呢?”桑榆笑着问。
周念茫然地抬头,发现大家都看着她。原来刚才沈煦阳和阮淮舟在讨论周末的一场球赛,桑榆随口问了她的看法。
她脸颊微热,窘迫地摇了摇头:“我……不太懂球。”
“没关系没关系,”沈煦阳立刻笑着圆场,语气里没有半分勉强,“那我们说点别的。周念,你之前学校附近,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?”
他把一个开放而简单的问题抛给了她,给了她一个可以参与却又不会负担过重的入口。
周念迟疑了一下,在桑榆鼓励的目光中,轻声描述起奶奶家附近那个有着老旧石板路和梧桐树的小巷。她的声音很轻,但在这一刻,所有人都在安静地听着。
阳光正好,落在少年少女们的肩头发梢,落在餐盘升腾的微弱热气上,也落在周念微微放松的指尖。青春的群像,在这一刻,不再是一幅静止的画,而是一首有了初步和声的、稚嫩却真诚的序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