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,苏念在一阵心悸中醒来,指尖还残留着昨夜雨水的凉意。她赤着脚走到窗边,手指捏着窗帘边角,像侦察兵般小心翼翼撩开一道缝——楼下的黑色宾利终于不见了,只留下一小片被车轮压过的湿痕,在晨光中泛着冷光。
“总算走了。”她松了口气,后背却莫名冒出一层薄汗。可转身时,目光扫过床头柜上的空水杯,又想起昨夜他拍门的声音,心底空落落的,像缺了一块。“苏念,你疯了?”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皱眉,“忘了他怎么伤你的了?”
收拾好心情出门,公寓斜对面的早餐店飘来熟悉的香气。她推门进去,点了份三明治和美式咖啡,刚坐下,老板就端着个青花瓷碗走过来,碗里是冒着热气的豆浆,旁边还摆着一笼小笼包和一根油条。“小姐,这是那位先生预付了一个月的早餐,特意叮嘱我们每天给您换着花样做。”
苏念愣住了:“哪位先生?”
“就昨天在对面停车的先生,穿西装,看着挺气派的。”老板笑着擦手,“他说您胃不好,早上不能吃凉的,还说您以前总嫌外面豆浆掺水,特意让我们用东北黄豆现磨的,小笼包要蟹黄馅,别放姜。”
苏念的手指戳了戳温热的碗壁,心口一阵发闷。她顺着老板指的方向看向窗外,街对面空荡荡的,可那道如影随形的视线,却像空气一样包裹着她。“我没点这些,您拿回去吧。”
“先生说了,您要是不肯吃,就让我们留到中午,他来结账。”老板叹了口气,“他站在店外盯了半小时,就怕我们忘了嘱咐,看着怪可怜的。”
一整天的课程,苏念都有些心神不宁,素描本上不知不觉画满了交错的圆环——那是陆宴辞送她的项链样式。
下课后,她刚走出教学楼,就看到顾言深站在香樟树下,怀里捧着一束白色雏菊,花瓣上还带着水珠。
“下课了?”顾言深将花递过来,笑容温和,“这是我早上在花市挑的,和你画室里的风格很配。晚上有个小型艺术沙龙,主办方是我认识的制片人,还有位做独立电影的导演,正缺你这种有灵气的视觉设计,去认识认识?”
苏念摸着柔软的花瓣,心里泛起暖意:“真的吗?那太谢谢你了顾导。”
“她晚上有约了。”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插进来,打断了两人的对话。
陆宴辞不知何时站在旁边,穿着一身熨帖的深灰色西装,手里提着个印着“老上海食府”logo的食盒,眼底的红血丝淡了些,但疲惫依旧挂在脸上。他径直走到苏念面前,将食盒递过去:“我让厨房炖了山药排骨汤,还有你喜欢的蟹粉豆腐。”
顾言深皱起眉,上前一步挡在苏念身侧:“陆先生,似乎没有问过苏念的意愿。”
“我问过她的胃。”陆宴辞的目光掠过顾言深,直直落在苏念脸上,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,“她前阵子感冒刚好,胃黏膜还脆弱,沙龙上的冷餐不适合她。”
苏念看着递到眼前的食盒,指尖泛白。她接过顾言深的雏菊,后退一步,将食盒推回去:“陆总费心了,但我的饮食,我自己能安排。顾导的沙龙我很想去,就不麻烦你了。”
陆宴辞提着食盒的手猛地收紧,指节泛白。他盯着苏念怀里的雏菊,眼神暗了暗:“那花不适合你,你对花粉过敏,尤其是雏菊的绒毛。”
苏念的动作一顿——她自己都快忘了这个小毛病,上次过敏还是三年前,那时候还不认识陆宴辞,他怎么会知道的?
顾言深也愣了愣,有些歉意地说:“抱歉,我不知道……”
晚上的艺术沙龙设在一间复古画廊里,暖黄的灯光打在油画上,空气中飘着香槟的香气。顾言深细心地为苏念准备了抗过敏药,还将她引荐给那位电影导演:“这是苏念,她的设计里有股韧劲,很适合我们的故事。”
苏念刚和导演聊得投入,就觉得胸口发闷,借着透气的名义走到露台。夜风带着凉意吹过来,她刚想松口气,一件带着体温的西装外套就披在了肩上,熟悉的雪松气息瞬间将她包裹。
“谁让你跟过来的?”苏念猛地回头,陆宴辞只穿着一件白色衬衫站在身后,领口被风吹得有些乱。
“我在楼下等你。”他按住她想脱外套的手,力道很轻,“这里风大,你刚吃了抗过敏药,不能再着凉。”
“陆宴辞,你到底想怎么样?”苏念放弃挣扎,抬眼瞪他,“你以为送早餐、披外套,我就会忘了你说的‘玩玩而已’?忘了你和沈薇薇的婚约?”
“我没忘。”他低下头,看着她的眼睛,声音低沉得像大提琴,“以前我是混蛋,把生意上的强势带到感情里,以为送你奢侈品就是对好,连你不吃香菜都记不住。现在我学着记你喜欢的蟹黄豆腐,记你过敏的雏菊,记你感冒时要喝温粥……这些都是我以前该做的。”
“太晚了。”苏念偏过头,避开他灼热的目光,“我们早就不是情侣了,你这些‘普通男朋友’的事,该做给别人看。”
“只能做给你看。”他上前一步,将她困在栏杆和自己之间,呼吸拂过她的耳廓,“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,不是以陆氏总裁的身份,就是陆宴辞,一个重新学怎么爱的人。”
“苏念,你没事吧?”顾言深的声音突然传来。他看到露台上的情形,脚步顿了顿,“导演还想和你聊聊设计细节。”
陆宴辞直起身,但手依然搭在苏念的外套上,语气恢复了几分疏离:“谢谢顾导照顾,但接下来,我陪她就好。”
“陆先生似乎搞错了。”顾言深走到苏念身边,“苏念需要的是尊重,不是你这样步步紧逼的‘照顾’。”
沙龙结束后,苏念婉拒了顾言深的护送,转身走向陆宴辞的车。“我自己能回去。”她拉开车门,语气平静,“但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。”
一路无话,车停在公寓楼下时,苏念解开安全带,将西装外套递还给他:“谢谢你的外套。”
陆宴辞没有接,他盯着她,眼神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下格外深邃:“顾言深对你很好,是不是?”
“顾导是我的朋友,也是我的伯乐。”苏念皱眉,“这和你有关系吗?”
“有。”他倾身靠近,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发梢,声音低沉而偏执,“在我还爱你,还在拼尽全力挽回你的时候,任何想走进你生活的男人,都和我有关系。”
苏念猛地往后靠:“陆宴辞,你这是威胁我?”
“不是威胁,是底线。”他的眼睛红了,语气带着痛苦,“你可以对我冷言冷语,可以赶我走,可以不接受我的追求,这都是你的权利。但苏念,别试图和别人开始新的关系,我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——我怕我会疯。”
这句话像一盆冷水,浇灭了苏念心底仅存的一丝动容。她推开车门,头也不回地说:“你的爱太沉重,我受不起。”
陆宴辞看着她走进公寓楼,久久没有动。他拿起副驾驶上那束被遗忘的雏菊——花瓣已经蔫了,是顾言深送的。他摇下车窗,面无表情地将花扔进路边的垃圾桶,低声呢喃:“只能是我的,念念,只能是我的。”
公寓三楼,苏念靠在窗边,看着那辆黑色宾利再次亮起车灯,却没有离开。她握紧了拳头,心里清楚,这场纠缠,才刚刚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