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……念……苏念……”
耳边有声音在叫她的名字，很远，又很近。
苏念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，视线模糊，天花板的灯光刺得她眼睛生疼。麻药的效果正在褪去，小腹传来一阵阵钝痛，提醒她刚刚经历过什么。
“醒了？”低沉熟悉的男声在旁边响起。
她偏过头，看到陆宴辞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，正看着她。他脸上没什么表情，但眼神专注。
“感觉怎么样？”他问。
苏念张了张嘴，喉咙干涩发不出声音。
陆宴辞起身，倒了杯温水，插上吸管，递到她唇边。
她犹豫了一下，还是顺从地吸了几口。温水滑过喉咙，带来一丝慰藉。
“孩子……没了？”她声音沙哑，几乎听不见。
“嗯。”陆宴辞放下水杯，回应单一。
苏念闭上眼，一种空茫的疲惫席卷了她。没有想象中的解脱，也没有剧烈的悲伤，只是一种被掏空了的虚无。
病房里很安静，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。
过了一会儿，护士进来检查，记录数据。
“术后六个小时内只能进流食，注意观察出血量，避免剧烈运动。”护士交代着，目光在陆宴辞和苏念之间转了转，“家属多关心病人情绪。”
护士离开后，气氛又恢复了沉寂。
“医生说了，”陆宴辞打破沉默，“手术很顺利。你……恢复好的话，不影响以后。”
苏念扯了扯嘴角，没说话。影响不影响，现在对她来说，还有什么意义？
“为什么要这么做？”她忽然问，眼睛看着天花板。
“什么？”
“守在这里。”苏念转过头，看着他，“戏还没演够吗？陆总。一个流产手术而已，不值得你浪费宝贵时间。”
陆宴辞蹙眉：“你觉得我在演戏？”
“不然呢？”苏念语气没什么起伏，“亲自送我来，亲自守着我醒来。下一步是什么？给我一笔更丰厚的‘营养费’，然后让安娜拟一份更严苛的保密协议？”
陆宴辞的脸色沉了下来：“苏念，你一定要把我想得那么不堪？”
“不然我该怎么想你？”苏念终于看向他，眼底是死水般的平静，“一个强暴我，用权力打压我，最终亲自签字同意流掉自己孩子的人？我该感激你吗？感激你的‘负责任’？”
陆宴辞被她的话噎住，下颌线绷紧。
“随你怎么想。”他站起身，走到窗边，背对着她，“在你出院之前，哪里都不准去。”
“又是囚禁？”苏念冷笑。
“是监护。”陆宴辞纠正，“医生说了，你需要静养。”
“我需要的是离开你！”苏念情绪有些激动，小腹的疼痛让她倒抽一口冷气。
陆宴辞立刻转身，几步走回床边：“别乱动！”
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。
苏念喘着气，瞪着他。
敲门声响起，打破了僵持。
安娜提着一个保温袋走了进来：“陆总，按照您的吩咐，准备的清粥和小菜。”
“放下吧。”陆宴辞示意。
安娜放下东西，敏锐地感觉到气氛不对，迅速离开了。
陆宴辞打开保温袋，将粥碗拿出来，试了试温度，然后舀起一勺，递到苏念嘴边。
“吃点东西。”
苏念别开脸：“我不饿。”
“必须吃。”陆宴辞语气强硬，“你需要体力恢复。”
“恢复好了做什么？继续当你的玩物吗？”苏念猛地转回头，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，她用力擦掉，“陆宴辞，你到底要怎么样？孩子没了，我们之间最后的牵连也没了！你放过我行不行？我求你，放过我……”
她的声音带上了哭腔，是压抑到极致后的崩溃。
陆宴辞举着勺子的手僵在半空。他看着她的眼泪，那双总是带着倔强或冰冷的眼睛里，此刻只剩下破碎的哀求。
他放下勺子，碗勺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“如果我说不呢？”他看着她，声音低沉。
苏念绝望地闭上眼睛。
“为什么……到底为什么偏偏是我？”她像是问他，又像是问自己，“你身边有那么多人，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？”
陆宴辞沉默了很久。病房里只剩下她压抑的抽泣声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他忽然开口，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烦躁，“或许就是因为……你总是想逃。”
他伸出手，想要擦掉她的眼泪，却被她猛地躲开。
“别碰我！”
她的手挥动间，不小心打翻了他放在床边的粥碗。温热的粥洒了出来，溅在他的衬衫袖口和手背上。
两人都愣住了。
陆宴辞看着手背上迅速泛起的红痕，没有说话。
苏念看着他被烫到的地方，嘴唇动了动，最终却什么也没说，只是倔强地扭过头。
陆宴辞站起身，抽了几张纸巾，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袖口和手背。他的动作很稳，看不出情绪。
擦干净后，他并没有离开，而是重新坐回椅子上，拿出手机开始处理邮件，仿佛刚才的冲突没有发生。
苏念躺在病床上，背对着他，身体因为隐忍的哭泣而微微颤抖。她能感觉到他的存在，像一座沉默的山，压得她喘不过气，却又……无法忽视。
过了不知多久，她听到他放下手机的声音。
“学校和你父母那边，”他忽然开口，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静，“我已经让安娜以公司外派培训的名义帮你请了假。你安心在这里休养。”
苏念没有回应。
“至于寰宇的实习……”他顿了顿，“等你身体好了，如果还想继续，随你。”
这话让苏念有些意外。他这是在给她选择？
她依旧没有回头。
陆宴辞看着她的背影，眸色深沉。他站起身。
“我晚上再过来。”
说完，他转身离开了病房。
门被轻轻关上。
苏念缓缓转过身，看着空荡荡的病房，和床头柜上那碗被打翻后又被收拾干净的残局。手背上似乎还残留着刚才粥的温热，以及……他擦拭时，指尖无意中拂过她手背的触感。
恨意依然清晰，可在这恨意的缝隙里，似乎有什么东西，变得不一样了。
她闭上眼，疲惫地叹了口气。
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