却说珍缡这边心里难受于是只身离开了撷芳殿,她走得很快,仿佛这样就能把眼泪甩在身后一般。然她心里发忙步子发乱,竟撞到个人。
正是前阵子封了婕妤的殷月镜。
“您是……和睦长公主?”殷月镜打量着这个大了自己几岁的漂亮姑娘。她在家里时候只因模样绝好,故而父母叔伯、姑舅姨母,没有不偏疼她的,只进宫那天,予润闹着去接珍缡,硬是忘了去见她。是以殷月镜一直憋着口气,一直想着会会珍缡。
然今日见了真人,许是珍缡含着眼泪的缘故,竟闹得殷月镜心里也沉沉的不舒服,更感满园牡丹皆无眼色——美人不悦,它们倒开得绚美,如赶趟儿一样,看来武则天贬谪牡丹花并非全无道理。
就在殷月镜胡思乱想时候,珍缡已回答了她,“是。你认得我?”
殷月镜抿着嘴一笑:“其余的公主,妾都见过了。殿下不开心?是谁惹了您,我拿了他来给您出气好不好?”
珍缡摇摇头,声音还有些不对,“哪有人惹我,都是我自己不好罢了。”
殷月镜紧走几步跟上去,“殿下去哪儿?”
“回我自己殿里。”
到底珍缡比殷月镜大了好几岁,她加快了速度殷月镜也就跟不上了,珍缡似乎听见殷月镜在后边说了什么,但到底没有细究。
进去之前,珍缡拿帕子擦了擦脸。此时宫女已把药熬好,珍缡喝下之后,也就在榻上闭目养神。
这时候予润课业结束,便过来寻珍缡。见她合着眼、蹙着眉,便摆手让贴身宫女太监都下去,一声不响的凑过去,指头在她眉上一刮。
珍缡回来一路本就走得急,又是带着委屈喝的药,这一吓难免不大舒服,但予润是皇帝她也不好怎样,只得坐起来,“陛下怎来了?”
予润自然的坐在榻上,给她按着心口,“这样好些么?”
珍缡想避开,可到底没什么力气,只得半恼半嗔得说了一句:“还不撂下你的爪子,叫人看见再说我教坏了你。”
予润委屈屈的辩驳,“便是坏了又怎么样,我是天子,还不能把你教好么?”旋即又说,“翰墨馆来了新的画师,姐姐别躺着了,跟我一道儿画幅画像。我听六姐姐说那画师很有意思,总把人画得黯淡三分,我试试跟姐姐一起上相,也好抬抬颜色。”
珍缡冷笑了一声:“用不着我,陛下跟韫欢不同,你自己去就上相得紧。”
……
一晃月余,良辰吉日,先帝长女淑和长公主周云霏降宁远侯次子顾廷烨。
洞房花烛夜,顾廷烨揭开盖头,见云霏容色光鲜,满头珠翠火彩照映下显得亮丽非凡,心中也有些喜欢。
若她能如胧月或灵犀二位长公主一般占个太后所出,那就更好了。
云霏也知道这桩婚事左不过是政治联姻,所以也不多言,只说:“二郎,安置吧。”
新婚次日,顾廷烨给云霏画眉。云霏细细端详着:不想他一介武夫手倒是巧,画的远山黛细长缥缈,很是精美。
云霏垂眸,脸上带着几分新妇的娇羞:“二郎好手艺。”
顾廷烨爽朗一笑,“公主当为夫这些年的秦楼楚馆是白混的不成?”
刹那间,云霏颜色骤变,那抹绯红逐渐消退,她脸上又青又白,如开了颜料铺一般,最后涨成了猪肝色。
“啪”,云霏终于忍不下去,狠甩了顾廷烨一个耳光,“顾廷烨,你辱我太甚!”
顾廷烨长到这个岁数,何曾叫女人打过,一下子气血上涌、紧握双拳,但顾着她是公主,两人又燕尔新婚,终于没有还手,只说:“女子出嫁从夫,你合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以我为重。”
“呵,”云霏又甩了他一巴掌,“出嫁从夫?我乃先帝宪宗长女,当今圣上亲姐,你一个商户生的野种,要不是有个腰金曳紫的爹,就是修几辈子也摸不到我的裙子边儿,怎么敢说要我从你?顾廷烨,往后你一心待我,咱们该过得日子,若你不能,我便给你些颜色瞧瞧!”
新婚第三天,云霏就撵走了顾廷烨的全部四季鲜花;第五天,她就打上顾廷烨外宅,把朱曼娘捆起来打了一顿,然后以顾廷烨妻室的身份收回了宅邸。
朱曼娘怎肯便离,于是哭喊着要顾廷烨做主,云霏只说:“我不是那赶尽杀绝的,你带着这两个杂种离开京城有多远滚多远去,这两个我家不认,也不许姓顾。”
顾廷烨打圆场道:“原该按公主说得来,只……我爹帮我给这两个孩子上了户籍了,如今……”
云霏登时火冒三丈,然转念一想:蓉姐儿不过是个女孩儿,养着也罢;昌哥儿又小,宫里可有的是养不大的孩子。
于是她吩咐下去:“带上这两个小的,走!”
蓉姐儿倒是还好,一点不挣扎,只曼娘死死抱着昌哥儿不让抢,顾廷烨软硬兼施,两人一下又搂搂抱抱拉拉扯扯起来。云霏看得心烦,于是亲自上手去抢,几个侍女也都上去,几个人拉扯起来,曼娘终于脱手,把尚在襁褓的昌哥儿生生摔在地上。
昌哥儿头下当时晕染出血来,云霏一下就傻了。
“这……这可怨不得我……”她只留下这一句话,便急急提着裙子离开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