按说太后留下个小宫女不算什么,毕竟此时雪魄公主还不过四岁,让烟绝侍奉着也正合适,只这天欣太妃吕盈风过来说话时候瞥见烟绝,这吕盈风脸色变了变,倒是堆出笑来凑趣儿,“好俊俏的丫头,竟是飞燕身合德骨,会唱歌不会?”
柳家虽是书香门第,却是重嫡轻庶,故而不许烟绝读书,所以她也不能妥帖回复吕盈风的打趣,只是低着头,眼神怯怯的往甄嬛那边瞟。
甄嬛摇了摇头,“如今云霏的亲事已定,只怕再过两年姐姐都是当祖母的人了,何苦对旧事耿耿于怀。”
听见女儿的婚事,吕盈风才喜欢些:“宁远侯是老臣了,想来家风不差。只我嫌他次子不过商户所生,好在宁远侯上道儿,已给他那商户娘子出了死妻。”
甄嬛对此不敢苟同,但毕竟云霏是吕盈风的女儿她也懒得管,于是只说了几句场面话揭过去。
两人说着话一时没留意孩子,结果就是这一错神儿的功夫,雪魄公主不小心一滑,烟绝去扶没扶住,也被带倒在地上,雪魄一下就哭起来,甄嬛赶忙去抱女儿。吕盈风也去瞧雪魄,“羽儿摔疼了吧,宫女伺候的也忒不尽心了些……”
不过其实颐宁宫铺着上好的地毯,雪魄也没磕着碰着,哭了两声也就没事,只是撒娇要母亲抱,甄嬛手上抱着女儿,眼神却在落到烟绝身上时候顿了一下。
那孩子刚刚许是闪了劲儿,手上轻轻按着胳膊。
甄嬛吩咐槿汐,“让卫太医来瞧瞧。”
……
再说盛家这头,朱茜葳进门之后自然接过了管家的活儿,她诚心要立管家娘子的威风,于是过门第二天就要了盛家全部的账本来看。
盛家三个兰也被叫了过来,因为朱茜葳说要教她们管家理事。
“你说她能看出什么来?”如兰小声和妹妹咬耳朵。
明兰轻轻笑着,“谁知道,祖母的管家能耐是最好的,想来二嫂子也就是做个样子。听说她姑母纯元皇后也不会看账本,温裕皇后倒是有些管家本事,然挟制不住妾室,前有慕容氏后有甄氏胡氏,各个压她一头,可见不过如此。”
朱茜葳自然是听见了这几句话,她定了定神,看向盛老太太的陪嫁房妈妈,“妈妈,我有一事不明。”
房妈妈本就存了拿乔的心思,是以端的一副主子气派,“奶奶您说,老奴在这盛家待了半辈子,也托大称一句长辈,还是能教奶奶的。”
茜葳还是笑着,“我家在青雀大街也有铺子,不过是在东边,当时两个好地段的铺子不过花了三千两,为何咱们家这西边地段的铺子,反而一间就有两千两?”
房妈妈默了一下,毕竟管这个的就是她儿子。但她还是硬着头皮说:“西边地段更好些,且都是旺铺……”
茜葳又说:“这却怪了,既是旺铺,为何每年不过百两进账?何况青雀大街紧挨着崇仁坊,离达官贵人们的府邸最近不过,平时各府管家也多去那边采买;而西边……西边挨着仁安坊,离异族行商们近,这些人背井离乡到京城恨不得一文钱掰两半花,哪里舍得多采买什么,且他们行踪不定说不准今日赊账明日闪人比比皆是,故而那边从不跟他们赊账,怎么咱家倒是赊了那么多钱出去?”
原因还用问么,当然就是房妈妈的儿子监守自盗中饱私囊了。
“这事我得让公爹婆母做主了。”这是朱茜葳得出的结论。
虽然这一出闹得大,但房妈妈的体面还是在的,盛老太太软硬兼施,到底只是去了她儿子的经营采买之职。
而回了松涛苑之后,朱茜葳也不消停,只问长柏的一众丫鬟:“你们谁是二爷屋里人?”
羊毫、鼠须两个站了出来。
“会干什么?”
二人都只说会做些女红活计。
茜葳道:“这可活不了人。”说着叫来了自己的陪嫁丫鬟宫粉。
茜葳吩咐道:“宫粉家里有人进过司宝司,会做些小玩意,贵重的如掐丝珐琅,便宜的如柳枝藤条都可以摆弄,你们跟着她学,一年以后我给你们一人二百两银子并你们的身契一起,离开盛家自己讨生活去。”
二人对视一眼,连连谢恩。
皇宫,撷芳殿
此时云霏婚期将近,尚衣局已经把做好的婚服送了过来。这天正赶上几个公主都在,一个个忙不迭的夸姐姐花容月貌,说着琴瑟和鸣瓜瓞绵绵的吉祥话。
吕盈风看见一身大红嫁衣的女儿自然不免动容,“好孩子……娘还记着你刚出生时候就那么大点儿……如今,都是要出降的人了……”
云霏歪在母亲怀里,撒着娇说:“母妃,儿舍不得你。”
说着便攀着她母亲脖子,贴着脸撒娇。
良玉笑道:“姐姐多大的人了,羞不羞。”
因着只差了不到两个月的缘故,云霏和良玉最是亲近的,故而她声音软软的说,“多大了也是我娘的女儿。”
良玉拿手刮了下脸,不客气的往姐姐头上插了好几根长簪子。
吕盈风也是搂着女儿,“说起来也不怪你们姐姐娇,毕竟我虽不得宠,却只她一个,娘家又能贴补一二,可不就有好的都紧着她?年轻时候也怨过先帝,可如今想想,得宠有什么好的,乾元朝多少妃子,活着时候赫赫扬扬机关用尽,结果一朝落败,到头来死了死了,连个谥号都没有,不过破袭一裹,连妃陵都进不去……”
说着,她又疼惜绕着女儿,又是整理发簪,又是抚平衣裳。
她母女这头自是享不尽的天伦之乐,只旁的公主却不一定:良玉虽觉得不痛快但也就是偏过头不看,绾绾似乎也有心事,只珍缡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出去了。
良玉想问,带着女儿来的江沁水已低声告诉她:“和睦殿下应是回去了,我瞧着……她不大开心的样子。”
良玉描补道:“四妹妹身子弱,恐怕这人多喧闹,嚷得她不舒服,瑛母妃费心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