死了十几号，幸存者为了不吸引丧尸，老陈亲手将幸存者们的尸体拖到一起，鞠了一躬，随后打开三屏燃烧瓶，将燃烧瓶内的液体均匀的倒在已经死去的幸存者身上。
老陈从军医内侧掏出一根自己珍藏的散烟，又摸了摸军医内侧没有找到打火机，暗叹一声。
“唉，真倒了八辈子霉的……”
本来老陈想回头找王磊借个火，但一名年轻的觉醒者却提前突兀的走上前手指上突的窜出一缕火苗。
点燃了老陈叼在嘴里面的烟，年轻的觉醒者又弹了弹手指，那一缕火焰如一颗石子般被弹到洒满燃烧酒精的死人堆上面。
“哗！”
火焰从死人堆里开始疯狂，火焰如同致命的毒蛇“吞噬”着这些幸存者，在这个世上唯一还能证明他们存在过的证据。
燃烧起来的火焰很温暖，能够驱散身上的寒意，但却没有一个幸存者敢靠过来取暖。
老陈深深的吸了口烟，缓缓吐出一个烟圈，微微瞥了眼年轻人被橙黄色火焰照亮的侧颜。老陈记得他！他是那个在唐晨创建的基地里面跟天泽吵架的那个年轻觉醒者……
老陈猛吸一口空气，将嘴中的烟一抽到底：“年轻人，是有什么心事吗？”
年轻的觉醒者并没有回答老陈的问题，只是呆呆地注视着吞噬同伴尸体的火焰，如同机器般木讷的摇了摇头。
老陈似将嘴里的烟全吐出，又似叹息，将手中的烟屁股扔到那如毒蛇般的火焰里。
“那年轻人，你的名字叫什么？”
“名字”，年轻的觉醒者低头呢喃着这两个字，良久之后，他方才抬头看着老陈那似乎对生命已经盲目的眼睛说道：“我叫罗世勇……”
说完后，罗世勇又低下头，眼神重新回到那团正在燃烧死人堆的火焰上面。二人之间的气氛又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，四周只剩火焰吞噬尸体时发出的噼里啪啦声。
火焰在两人之间噼啪作响，扭曲的光影将罗世勇年轻却布满阴霾的脸映得明灭不定。
老陈又摸出一根皱巴巴的烟，这次没再找火，只是叼在嘴里，感受着烟屁股粗糙的苦味。
他看着眼前这名叫罗世勇的年轻人，那眼神他太熟悉了——不是单纯的恐惧或悲伤，而是一种更深的东西……
那是一种被巨大冲击碾碎了固有认知后的空洞，以及在这空洞底部，缓慢滋生、连本人都未必察觉的……冰冷。
“罗世勇……”老陈咀嚼着这个名字，目光扫过他食指，那里刚才还跳跃着温顺的火苗。“火系能力？”
罗世勇几乎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，目光依旧死死的锁在火焰上面，仿佛那跳跃的橙黄里藏着答案，又或者，只是不愿与老陈那双仿佛能看透太多的眼睛对视。
“控制得不错，”老陈的声音很平，听不出是夸奖还是陈述，“刚才那一下，精准，稳定。比很多刚觉醒尝试能力烧到自己的觉醒者强多了。”
罗世勇的睫毛颤动了一下。
老陈吐出一口并不存在的烟雾，继续道：“这世道，觉醒个能力，是福是祸，谁也说不清。但有一点，我见得多了——力量来得太容易，就容易忘了分寸和法律。”他顿了顿，意有所指，“也容易忘了，自己还是不是活着的‘人’。”
火焰持续的吞噬着昔日的同伴，发出油脂燃烧的嗤嗤声，一股难以言喻的香气和糊味弥漫开来。周围的幸存者躲得更远，将这片燃烧的“坟场”和站在坟场边的两人，一同隔绝开来。
罗世勇终于有了点反应，他极慢地转过头，看向老陈，声音干涩：“‘人’？陈叔，你觉得……我们这些‘人’，和那些东西，”他下巴微微抬了抬，指向远处黑暗废墟中可能存在的方向，“和那些丧尸……本质上，还有多大区别？”
他的声音很轻，却像一柄冰冷的锥子，刺破了火焰带来的短暂暖意。
“普通人在厮杀，觉醒者也在厮杀，都在为了活着不择手段。之前那个叫天泽的……”罗世勇的声音哽了一下，之前在废弃基地，天泽那神态那语气和变成那大恐怖时的样子似乎再次掠过眼前，“……你觉得，那还算是‘人’吗？”
老陈沉默地听着，脸上的皱纹在火光中显得更深。他没有立刻反驳，因为知道这年轻人问出的，是很多觉醒者心底不敢触碰的恐惧。末日的恐怖，不仅在于摧残肉体，更是注重捣毁人们在末世下的三观与精神。
“区别？”老陈终于开口，声音不高，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重量，“区别在于，我们站在这儿，给死去的同伴点火送行，心里还会他妈的觉得难受、觉得空了一块。”
他用粗糙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心口，又指了指火焰之下的焦尸：“而它们，不会。”
“至于天泽那位觉醒者……”老陈的目光变得幽深，“我也老了，看不懂你们那些‘序列’啊什么的。但我扛枪几十年，见过形形色色的人。有些人，心里装着的东西太沉、太大，偶尔压垮了自己，露出来的样子是吓人。可只要他还能为护着身后想保的人往前冲，还能在倒下后有人拼死把他捡回来……那他骨子里是啥，我老头子就认啥。”
他深深看了罗世勇一眼：“力量是工具，是铠甲，也是枷锁。别让还没学会走，就先被自己手里的刀吓破了胆，忘了咱为啥要拿起它。”
火焰渐弱，尸骸在余烬中化作焦黑的轮廓。那股焚烧的气味似乎也淡了些，被夜晚更浓重的腐败气息覆盖。
罗世勇久久不语，只是看着那堆灰烬。老陈也不知道他听进去多少。末日里的成长，往往伴随着痛苦与崩溃，旁人能给的，不过是一根可有可无的拐杖，能不能继续走下去，还得看自己的本事。
“集合！一一过来检查身体，准备进入官方地下避难所！”王磊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，打破了沉寂。最后的休整结束，前方，那闪烁的红色信号灯，才是此刻唯一的目标。
老陈拍了拍裤子上的灰，站起身，最后对依旧蹲着的罗世勇说了一句：
“名字不错。罗世勇，罗世勇，不管世道再险，也要勇往直前。”
说完，他转身走向幸存者集合起来的队伍，背影在昏暗的天光下，依旧挺直，如同这废墟中一根不肯弯曲的老锈钉。
罗世勇缓缓站起身，最后看了一眼那堆同伴的灰烬，指尖微动，一缕细小的火苗窜出，又被他紧紧攥灭。他转身，跟上队伍，年轻的脸庞上，那层空洞木然的裂开了一道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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