汽车的嗡鸣声如同尖锐的尖刀，刺破了宽阔而空荡的大街那名为寂静的幕布。老陈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智能计时表。
时间分明已近上午八、九点，可周遭的景色却是如同一派行将入夜的傍晚模样。天光沉滞，浑浊的撒下几点光辉，所有轮廓都被浸泡在一种失真的、过早降临的灰暗里。
车队在空荡得令人心悸的主干道上行驶，引擎的噪音显得格外刺耳且孤独。两侧高楼沉默的玻璃幕墙，映出他们这支怪异车队扭曲而匆忙的倒影，像一群在巨人遗骸间慌不择路的“甲虫”。
这种异常的昏暗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，直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，先于景象的变化，钻入了每一扇车窗的缝隙。
起初是淡淡的、类似铁锈和淤泥的土腥味。随即，这股气味迅速变得复杂且具有侵略性——腐烂有机物在密闭空间堆积发酵后的浓烈恶臭，混杂着某种刺鼻的、类似劣质消毒水或工业溶剂的化学气息。两种味道纠缠在一起，形成一种粘腻的、仿佛能附着在皮肤和呼吸道黏膜上的污浊空气。
“注意！前方进入旧城区污水处理厂区域！” 王磊的声音从电台中传来，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，“所有人关闭外车内循环空调，尽量用沾过水的布料捂住口鼻！非必要情况下不要开口说话！”
话音刚落，车队的视野陡然一变。
车队在令人窒息的恶臭与粘腻的空气中继续前行，轮胎碾压过湿滑路面，发出令人不适的“咕唧”声。四周暗红色的变异藤蔓仿佛拥有生命，随着车辆的经过而微微颤动。
“减速！前方路面有异常！” 打头车里的老陈厉声示警。
只见道路中央，数条最粗壮的“血藤”如同巨蟒般隆起、绞缠在一起，形成了一道近一米高的障碍。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，藤蔓下方的地面上，积聚着一大片反射着油光的青黑色粘液，正缓缓冒着气泡。
“不能硬闯。”王磊的声音从电台传来，“吴羽，用燃烧箭头试试！其他人，准备冷兵器和燃料瓶，必要时手动清理！”
“明白！”吴羽推开车门，右臂的机械结构发出一连串“咔哒”轻响，手掌迅速折叠重组，露出了下方隐藏的精密弩槽。他并没有装备普通的合金弩箭，而是从腰间战术包中抽出一支箭簇特制的“燃烧箭”——这是在基地废墟中利用残留物资制作的简易燃烧武器。
他瞄准那团绞缠藤蔓的根部，扣动扳机。
“咻——噗！”
燃烧箭精准命中，箭簇内包裹的混合燃料与空气摩擦瞬间引燃，一小团橙红色的火焰在藤蔓根部爆开！
“嗤……噼啪！”
火焰灼烧处发出类似油脂燃烧的声音，暗红色的藤蔓剧烈扭动，表面渗出更多暗色汁液。然而，与预想的不同，火焰并未迅速蔓延，反而被藤蔓分泌的粘稠汁液和潮湿环境压制，只是顽固地在局部燃烧、冒烟，清理速度远不如直接喷射火焰。
“燃烧箭效果有限！这东西太湿了！”吴羽快速汇报道，同时弩槽复位，机械手恢复，他另一只手已经抽出了战术砍刀。
就在这时，异变突生！
或许是受到攻击的刺激，周围几条较细的藤蔓如同鞭子般，猛地从侧面废墟弹射而出，直袭吴羽！同时，地面那滩粘液仿佛被惊扰，蠕动着向他的脚边蔓延。
“小心左侧！”刘小豆的预警在脑中炸响。
吴羽闻声猛地向右侧扑倒，一条藤蔓擦着他的头盔掠过。他顺势翻滚起身，左手的砍刀狠狠劈向另一条袭来的藤蔓！
“锵！” 刀锋砍在藤蔓上，竟发出金铁交击般的声音，只砍入一半就被坚韧的纤维卡住。更麻烦的是，刀身上立刻沾染了藤蔓断裂处喷溅出的暗红汁液，发出“滋滋”的腐蚀声。
“妈的，真硬！”吴羽弃刀后撤，避开了蔓延过来的粘液边缘。几名守备军士兵已经冲了上来，用枪托和工兵铲奋力劈砍、推挡袭来的藤蔓，其中一人将准备好的简易燃烧瓶砸向藤蔓障碍主体。
“轰！” 燃烧瓶爆开更大的火焰，暂时压制了藤蔓的蠕动。
“不要纠缠！”王磊的命令斩钉截铁，“吴羽，配合燃烧瓶，在障碍上打开缺口！其他人掩护，车辆准备快速通过！”
吴羽喘着粗气，再次抬起右臂，弩槽弹出。这一次，他换上了穿透力更强的破甲箭，瞄准被燃烧瓶烧得相对脆弱的藤蔓连接处。
“咻！咻！咻！” 三箭连发，精准地射在同一位置。
“咔嚓……” 被反复灼烧和撞击的藤蔓终于断裂开一道缝隙。
“就是现在！车冲过去！”老陈在头车里大吼。
打头的油车轰鸣着，不顾颠簸，朝着那道缝隙冲去。车身刮蹭着焦黑冒烟的藤蔓残骸，侧面不可避免地溅上了粘液，金属外壳顿时冒出白烟。接着是第二辆、第三辆……整个车队以一种狼狈却坚决的姿态，强行突破。
就在所有人注意力都集中在正面突破时，侧后方那栋被藤蔓半包裹的废弃厂房楼顶，那个与环境融为一体的身影，正通过一副手工改造的望远镜静静观察。
他看到了吴羽机械臂的变形与射击，看到了守备军士兵使用冷兵器和燃烧瓶的配合，也看到了车队在困境中展现出的秩序与韧性。
“机械义肢改造…弩箭变种…训练有素。”观察者用几乎听不见的沙哑声音低语，“不是普通流民…有点意思，值得继续跟。”
他没有其他动作，只是默默记下车队的构成、突破方式，以及那辆格外坚固的武装车的位置。直到车队最后一辆车颠簸着驶离这片区域，他才像融入背景的阴影，悄无声息地缩回楼顶深处。
车队付出了车辆侧面腐蚀、多人轻伤、消耗部分宝贵燃烧物资的代价，穿过了这片“血藤”障碍。前方，污水处理厂庞大的、如同巨兽残骸般的阴影轮廓，在昏沉的天色下愈发迫近。
污水区的核心近在咫尺。而他们身后，那片蠕动的、分泌着粘液的藤蔓丛林，似乎将刚才激烈挣扎的痕迹缓缓吞没，只留下腐蚀的酸味和更深的警惕，弥漫在车队之中。尾巴，已经牢牢跟上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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