冷白色的星舰灯光落在金属地板上,投下瘦长的影子。卧底站在超市货架前,指尖悬在速食包装的加热说明上——这是他加入船员阵营的第三十七天,也是他第五次被“如何让食物变热”难住。
他的记忆里没有“热饭”这种事。二十岁之前的人生,是教父庄园里冰凉的训练室、拆解到零件的武器、以及“完成任务”四个字刻进骨髓的指令。他是教父最锋利的刀,代号“暗刃”,从被收养那天起,就没碰过武器之外的东西,没见过游乐园的霓虹,没闻过植物的气息,更没体会过“活着”,只懂“执行”。
改变发生在太空分部建造的那个周期。
陨石带边缘的临时基地总是飘着细碎的金属尘埃,那天他奉命清理闯入者,却在通风管道里撞见了蜷缩的她。她抱着一盆裹着保温膜的万年青,发梢沾着星尘,看见他黑洞洞的枪口时,居然没躲,反而眨着眼睛笑:“你是暗刃吧?我是来给基地种植物的。”
卧底的枪管没动,但指节绷紧了——教父的规则里,无关人员一律清除。可她已经抓过他的手腕,把那盆万年青塞到他怀里:“这是‘活着’的证明哦,你摸摸,叶子是软的。”
那是他第一次碰武器之外的东西。叶片的温度透过手套传过来,带着微乎其微的生命震颤,像一颗石子砸进他死寂的世界。
她成了基地里的“意外”。她会偷拿基地的能源块去接临时照明,拉着他蹲在观测窗下看流星;会把偷偷藏的猫粮塞给他,说“那边的流浪猫生了崽,它们比武器可爱”;甚至在他执行暗杀任务的前夜,把游乐园的全息门票塞进他的战术口袋:“任务结束我们去这里,听说旋转木马会发光。”
卧底不懂“发光”有什么意义,但他开始在执行任务时停顿——看见平民路过目标,他会收枪等对方走远;清理敌营时,会避开养着盆栽的房间。教父的通讯器里传来冰冷的警告:“暗刃,你不该有多余的动作。”
他没回答,指尖摩挲着口袋里皱掉的全息门票。那是他第一次,对“任务”之外的事有了期待。
但刀一旦有了温度,就成了主人的威胁。
基地被引爆那天,警报声刺穿了陨石带的寂静。她被绑在中央控制台,身上的炸药倒计时跳着猩红的数字。教父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,带着戏谑的冷:“暗刃,要么看着她炸成碎片,要么和她一起消失——刀,不该有感情。”
卧底冲过去的时候,她的眼泪砸在他的战术手套上。“别拆,”她的声音在爆炸的嗡鸣里发颤,“他们要的是你……好好活着,看看游乐园的光。”
倒计时归零的刹那,他把她护在身下。冲击波掀翻了整个基地,金属碎片嵌进他的后背,意识消散前,他看见她怀里的万年青,叶片在火光里晃了晃,没断。
再醒来时,基地成了漂浮的废墟,只有他一人生还。他在残骸里翻了三天,找到那盆只剩半片叶子的万年青,还有她没来得及给他的、皱成一团的游乐园门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