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邈反了。
陈留，这个曹操起家的根本重地，转眼间成了敌人的桥头堡。
张超断了粮道，如同扼住了大军的咽喉。
一连串的噩耗，像两记最沉重的铁锤，砸在议事厅每一个人的头顶。
大厅内，死一样的安静。
夏侯惇脸上的肌肉因为愤怒而扭曲，拳头捏的咯咯作响。
荀彧和郭嘉的脸色也前所未有的凝重。
他们预想过吕布会很麻烦，但从未想过，麻烦会以这种方式，从内部引爆。
曹操的身子晃了一下，扶住了案几才没有倒下。
他的脸上看不到愤怒，只有一片灰败的苍白。
比起兖州危局，挚友的背叛更像一把尖刀，插进了他的心脏。
“为什么……”
他喃喃自语，声音嘶哑，像一头受伤的吾狼。
“孟卓（张邈的字），你我刎颈之交，为何要反我？”
没人能回答他。
绝望的气氛在空气中蔓延，压得人喘不过气。
“主公！”
一声清朗而有力的呼喊，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寂。
曹铮大步走到曹操面前，目光炯炯，没有丝毫的慌乱。
“现在不是追问为什么的时候。”
他的声音不大，却异常清晰。
“现在是决定我们该怎么活下去的时候。”
一句话，让曹操浑身一震。
他抬起头，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。
在所有人都被恐惧和绝望淹没的时候，只有他，像一杆标枪，站的笔直。
曹操的眼神逐渐恢复了清明，那属于乱世枭雄的锐利，重新回到了他的瞳孔中。
“钱七，你说。”
“是！”
曹铮转身，面对着沙盘，也面对着所有核心文武。
“诸位，我们现在面临的，是三个致命问题。”
“第一，陈留失守，大本营没了。第二，粮道被断，我们成了吾军。第三，也是最要命的，军心、民心，在这一刻，都散了。”
他伸出手指，重重点在沙盘的几处城池。
“现在，我们就像是暴风雨里的一叶吾舟，外面是吕布和张邈的惊涛骇浪，船舱里，还有世家大族这些随时可能凿穿船底的蛀虫。”
他的比喻很刺耳，却无比现实。
夏侯惇怒吼道：“那又如何！大不了拼了！我带兵先去夺回陈留！”
“然后呢？”
曹铮冷冷的看着他。
“等你赶到陈留城下，吕布的并州狼骑早就以逸待劳，给你布下了天罗地网。你信不信，你前脚刚走，后脚我们所在的鄄城，就会有世家开门投降？”
夏侯惇张了张嘴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曹铮的话，让他脊背发凉。
“越是这个时候，越不能乱。”
曹铮的声音沉稳下来，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。
“主公，我们看不见敌人的刀什么时候捅过来，也听不见身边的人心里在想什么。我们就像是瞎子和聋子，只能被动的挨打。”
他顿了顿，一字一句的说道。
“所以，我们现在最需要的，不是冲锋陷阵的猛士，而是一双能洞悉黑暗的眼睛，和一双能听到心跳的耳朵。”
曹操的目光一闪，他明白了曹铮的意思。
“你想怎么做？”
“我想建立一个全新的部门。”
曹铮深吸一口气，说出了那个已经在心中盘算了很久的名字。
“校事府！”
校事府？
在场众人面面相觑，这是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名字。
“这个部门，独立于所有军队和官署之外，只对主公一人负责。”
曹铮的声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权威。
“它的职责有二。”
“其一，对内，为‘校事’。负责监察兖州境内所有官吏、将领、世家豪族。他们的一言一行，一举一动，甚至他们和谁吃了饭，说了什么话，都必须记录在案。谁是忠，谁是奸，谁心怀鬼胎，我要让他们在主公面前，如同无衣之人，再无秘密可言！”
此言一出，不少将领都感到了一丝寒意。
这权力也太大了。
简直就是悬在所有人头上的一把刀。
“其二，对外，为‘刺事’。负责刺探、渗透、分化、瓦解我们所有的敌人。吕布的军营，袁绍的后院，刘备的帐篷，我要安插我们的人手。他们的兵力部署，粮草储量，将帅矛盾，我要让他们在我们面前，也变成一本摊开的书，想怎么读，就怎么读！”
曹铮的话语掷地有声。
“我们因为看不见、听不见而差点覆亡。那么从今天起，我就要让我们的敌人，也尝尝这种滋味！”
“主公，把最可靠的人给我，把最大的权力给我。不出三月，我保证，整个天下的风吹草动，都会第一时间呈现在您的案头！”
整个议事厅，鸦雀无声。
所有人都被曹铮这番宏大而冷酷的构想给震住了。
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探子斥候了。
这是一个要将整个天下都笼罩在阴影之下的恐怖机构。
曹操看着曹铮，久久没有说话。
他的内心，掀起了惊涛骇浪。
他从曹铮的计划里，看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。
一种足以颠覆乾坤的力量。
半晌，他终于开口，声音沙哑却坚定。
“准了！”
“从今天起，设立校事府。你，钱七，为第一任校事令。”
他解下腰间悬挂的佩剑，扔给曹铮。
“持此剑，如我亲临。校事府所需人手、钱粮，各部必须无条件满足。有违令者，先斩后奏！”
曹铮接过那柄尚有余温的佩剑，单膝跪地。
“臣，领命！”
- - -
校事府的建立，如同一台精密的机器，在曹铮的主持下，迅速运转起来。
他没有选择那些将门子弟，也没有用那些官吏出身的文人。
他从亲卫营中，挑选了一批最机灵、最不起眼，但绝对忠诚的士兵。
他又从屯田的流民中，招募了一批吾儿，或是家破人亡，对世家豪强有着刻骨仇恨的年轻人。
这些人，就是校事府的第一批种子。
曹铮亲自为他们培训。
如何伪装，如何探听消息，如何传递情报，甚至如何利用人性的弱点。
三天后。
第一批校事被派遣出去。
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，不惜一切代价，渗透进吕布所在的徐州，以及兖州境内所有世家大族的府邸。
又过了五天。
一份份用密语写就的情报，如雪片般飞回了鄄城。
“陈留世家每日三次聚会，抱怨我军赋税过重。”
“张邈已派人联络东郡太守，欲图谋反。”
“吕布军中粮草不济，陈宫正强征徐州民粮，怨声载道。”
……
曹操看着这些情报，时而皱眉，时而冷笑。
过去，他两眼一抹黑，只能凭着感觉和猜测去做决策。
现在，整个兖州乃至徐州的脉络，都在他眼前清晰的呈现出来。
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，让他着迷。
“钱七，你为我立下了不世之功。”曹操由衷的感叹。
“这只是开始。”
曹铮看着桌上的一份最新情报，眼神有些玩味。
这份情报，详细罗列了吕布麾下主要将领的名单和背景。
张辽、高顺、魏续、宋宪、侯成……
这些名字他都熟悉。
他的目光，最终停留在一个叫“秦宜禄”的裨将身上。
此人武艺平平，贪财好色，不足为虑。
但情报的末尾，却有一行不起眼的小字。
“秦宜禄之妻杜氏，貌美。据传，杜氏有一姐妹，早年曾入司徒王允府为歌姬，后不知所踪。此女，色艺双绝，有闭月之貌。”
闭月之貌。
王允府上的歌姬。
曹铮拿着帛书的手，微微一紧。
一个在历史长河中，搅动了无尽风云的绝代佳人，她的影子，就这样悄无声息的，出现在了他的眼前。
貂蝉。
曹铮的嘴角，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。
他仿佛看到了一把可以从内部瓦解吕布集团的最锋利的钥匙。
“主公，”曹铮将那份情报递给曹操，“或许，我们有机会给吕布送一份大礼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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