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声“故事已然落幕”,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,虽轻,却彻底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寂静。回廊内凝固的空气开始流动,但随之而来的并非轻松的交谈,而是压抑了太久的情感与理念,如同决堤洪水般汹涌而出的激烈交锋。
托雷基亚是第一个发出声音的,他的笑声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愉悦的嘲讽,而是带着一种尖锐的、仿佛要刺穿一切伪装的冷意。
“Kukuku……思考?思考什么?”混沌的雾气剧烈翻涌,他的“目光”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,最终定格在泰罗和剑悟身上,“思考你们那建立在沙砾之上的‘光明’与‘微笑’有多么脆弱吗?泰迦险些永堕黑暗,特利迦你无数次濒临绝境!看看贝利亚,追求力量的极致便是自我毁灭!看看伽古拉,在光暗的夹缝中扭曲挣扎!而伊格尼斯,复仇是他活下去的唯一意义!这就是你们看到的‘故事’!混乱、痛苦、虚无!这才是宇宙的真实面貌!所谓的希望和羁绊,不过是绝望深渊上的一层薄冰!”
他的话语像一把冰冷的凿子,试图撬开每个人刚刚因观影而有所松动的心防。
“不对!”剑悟几乎是跳了起来,泪水还在眼眶里打转,但他的声音却异常坚定,带着年轻人特有的、未被世故磨平的锐气,“痛苦和困难是存在的!但是泰迦前辈被伙伴救了回来!我和伊格尼斯一起战胜了梅加洛杰厄!凯先生和伽古拉先生虽然总是吵架,但他们一直都在互相看着对方!这难道不是希望吗?正是因为世界有黑暗,所以我们才要努力发光啊!斯麦路!只要不放弃斯麦路,就一定能创造奇迹!”
“奇迹?”贝利亚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嗤笑,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,他猩红的眼睛蔑视地扫过剑悟,“可笑!弱者的哀鸣!真正的强大,是掌控一切,是让宇宙臣服!像老子这样!失败?那只是因为还不够强!如果老子拥有碾压一切的力量,什么狗屁儿子,什么光之国,统统都是尘埃!”他似乎想用惯常的狂傲来掩盖刚才那一瞬的沉寂所带来的不适。
“掌控?”伽古拉慵懒地接过话头,嘴角重新挂上那抹熟悉的、充满讽刺意味的笑容,他先是看向贝利亚,然后又瞥向红凯,“贝利亚,你所谓的掌控,最终不也成了雷布朗多的傀儡?而凯,你这几千年来,又真正‘掌控’了什么?你拯救了无数星球,但宇宙中的苦难何时停止过?你甚至连自己和一个‘讨厌’的家伙的关系都掌控不了。”他这话既是在嘲讽贝利亚和红凯,似乎也将自己置于一种超然的批判位置。
红凯终于抬起头,帽檐下的目光平静却有力,他没有看伽古拉,而是看向托雷基亚和贝利亚:“我从未想过掌控一切。力量的意义在于守护,在于给身处黑暗中的人一丝光亮。即使这光亮再微弱,即使苦难永无止境,但只要有一个生命因为这份光而得救,我的战斗就有意义。至于其他的……”他顿了顿,没有说下去,但意思不言而喻。
“守护?光亮?”伊格尼斯冷笑一声,他终于开口了,声音沙哑,带着挥之不去的恨意,但似乎又多了一丝之前没有的迷茫,“我的族人,我的星球,谁去守护了?谁给了他们光亮?复仇是我唯一的路!特利迦,”他猛地转向剑悟,“你的笑容救不了利修里亚星!你的光也照不进我已经黑暗的心!我们注定是敌人!”
“我们不是敌人!”剑悟急切地反驳,勇敢地迎着伊格尼斯的目光,“我们一起战斗过!伊格尼斯!你心里很清楚!仇恨只会带来更多的仇恨!我们可以一起找到新的路!就像……就像凯先生和伽古拉先生那样!”他情急之下举了个可能不太恰当的例子。
伽古拉立刻发出了夸张的笑声:“哈哈哈!小朋友,别把我和这个笨蛋相提并论!我们可是纯粹的互相讨厌的关系!”
红凯:“……”(压了压帽檐)
“新的路?”伏井出K突然激动地插话,他看向贝利亚,眼中重新燃起狂热的火苗,“贝利亚大人的道路才是唯一真理!重塑宇宙秩序,消除一切不确定性和弱点!你们这些沉溺于低级情感的废物,根本无法理解贝利亚大人的伟大学说!”
“学说?”泰罗洪亮的声音响起,带着光之国战士的威严与坚定,他看向托雷基亚,又看向所有人,“力量、仇恨、混沌、掌控……你们追逐的这些,最终带来了什么?只有毁灭和空虚!真正的强大,不是毁灭,而是创造!是守护!是相信同伴,是即使身处黑暗也绝不放弃希望!这才是我们奥特战士战斗的意义!托雷基亚,你口口声声说光虚伪,但你引导泰迦堕落的行径,又何尝不是一种极致的恶?”
托雷基亚的雾气波动了一下,没有立刻反驳。
回廊内,各种声音、各种理念激烈地碰撞着。愤怒、嘲讽、辩解、坚持……交织成一曲混乱却无比真实的交响乐。
伽古拉似乎厌倦了这种宏大的辩论,他将目光投向了从刚才起就异常沉默的伊格尼斯,用一种近乎诱惑的语气说道:“喂,宝藏猎人。看到了吗?这就是这群光之战士和哲学家的无聊把戏。要我说,何必想那么多?遵循自己的欲望就好。想要力量就去抢,想复仇就去杀。简单,直接,痛快。就像我,我觉得砍树有趣就去砍了,觉得当队长好玩就去当了。何必给自己套上那么多枷锁?”
伊格尼斯身体一震,猛地看向伽古拉。伽古拉的话,像一把钥匙,似乎触动了他内心的某个开关。
质问与回响,在这一刻达到了高潮。每个人都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理念风暴中,被迫更深刻地审视自己与他人。过去的影像已经结束,但关于未来道路的辩论,才刚刚开始。而一些微妙的变化,正在这激烈的争吵中,悄然发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