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久,他睁眼,手腕一动,木剑划出一个简单而流畅的弧线。没有招式名,没有门派痕迹,就是一道弧线——干净,直接,像是本能。
“因为……”他缓缓说,“剑在手,能保护想保护的人,能阻止想阻止的事。就……这么简单。”
“对,就这么简单。”沈凌霜点头,“其他的,都是后来加上去的。门派、规矩、正邪、名声——这些都是杯子里的水。而握剑的本心,才是杯子本身。”
她把茶杯推到他面前:“从现在开始,每天问自己一遍:今天做的这件事,是因为我‘想’做,还是因为我‘该’做?如果是‘该’做,那这个‘该’,是谁定的?”
令狐冲低头看着手中的木剑,又看看那个空茶杯。
“如果我按自己‘想’的活,”他抬头,眼中第一次有了清晰的光芒,“那师父怎么办?华山派怎么办?”
“你师父有他的路,华山派有它的命数。”沈凌霜说,“你担不起所有人的路,也改不了所有人的命。你能做的,只有走好自己的路——用你手里这把剑,保护你真正想保护的人,做你真心认为对的事。”
她停顿一下:“至于对错……让时间去判。你只需对自己诚实。”
令狐冲站在那儿,一动不动。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,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,照在他手中的木剑上,在墙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。
那影子不像任何门派的剑法,就是一道影子,简单,真实。
“我……试试。”他最终说,声音不大,但坚定。
他把木剑小心地放在桌上,走到墙角,拎起那个酒葫芦。这次他没有喝,只是拔开塞子,把里面剩下的酒,缓缓倒在了门外的花坛里。
酒香混着泥土的气息飘进来。
“明天开始,”他回头对沈凌霜说,“我少喝一点。”
“不是少喝。”沈凌霜纠正,“是想喝的时候喝,不想喝的时候不喝。喝与不喝,都该是你自己的选择,不是习惯,不是逃避。”
令狐冲愣了一下,然后笑了。这次的笑,少了那份刻意的满不在乎,多了些真实的轻松。
“沈大夫,”他说,“你说话……真像我们华山后山那块石头,又硬又实在。”
“石头没什么不好。”沈凌霜也微微弯了嘴角,“至少知道自己是什么,立在哪儿。”
令狐冲点点头,推门离开。夕阳把他离去的影子拉得很长,那影子不再踉跄,一步一步,踏得很稳。
墨渊从里间走出来,看着花坛里被酒浸湿的泥土:“他会回去找岳不群摊牌吗?”
“不一定。”沈凌霜收拾着桌上的茶杯,“但他至少知道,摊牌或者不摊牌,都该是他自己的决定,而不是‘华山派大弟子’必须做的事。”
窗外,令狐冲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巷口。
远处华山的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,那座山还在那儿,千年不变。
但那个从山里走出来的人,今夜或许能睡个好觉——不是因为醉了,是因为终于卸下了一些本就不该他扛的重担。
剑还是那把剑。
只是握剑的人,终于开始问自己:我为何而握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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