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时的雷峰塔，正值月上中天。
塔内依旧阴冷，镇压的符咒在月光下泛着幽光。但这一次，她不再觉得这是囚笼，反倒像是回到了千年修行时的洞府。她寻了个干净的角落盘膝坐下，任由月光透过塔顶的缝隙洒落在身上。
月光如水，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——那时她还是条小白蛇，最喜欢在月夜吞吐月华。鳞片沐浴着清辉，每一寸肌肤都在呼吸着天地灵气。那样的自在，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了。
她试着运转法力，不再是往日那种刻意压制后的温和，而是放任千年修为自然流转。青白色的灵光从她体内溢出，在月光下交织成绚烂的光晕。塔内的符咒感应到这股力量，开始不安地闪烁。
"原来如此......"她轻声道，"我一直都在压抑自己。"
记忆如潮水般涌来。她想起初化人形时的笨拙，想起学习人间礼仪时的拘谨，想起每次接近雄黄时的强自镇定。为了做个"合格"的人妻，她几乎忘记了自己是条蛇。
"值得吗？"她问自己。
塔外忽然传来细微的响动。白素贞警觉地抬头，却见一道青色身影轻盈地跃入塔中。
"姐姐！"小青扑到她面前，眼中满是担忧，"我感觉到塔内灵气异常，还以为你......"
话未说完，小青突然愣住。她仔细端详着白素贞，疑惑地歪着头："姐姐，你好像......不一样了。"
白素贞微微一笑，伸手抚过小青的发丝："或许是因为，我终于想明白了一些事。"
"是关于许仙吗？"小青急切地问，"他今日又来塔外跪求，说愿意放弃一切，只求法海放你出去。"
听到许仙的名字，白素贞的心还是抽痛了一下。千年执念，岂是说放就能放？但奇怪的是，这次除了心痛，她还感到一丝释然。
"青儿，"她轻声问，"若我不再做许仙的娘子，你可还愿意认我这个姐姐？"
小青睁大眼睛，随即用力点头："你永远都是我的姐姐！其实......其实我早就想说了，那许仙根本配不上你！"
姐妹二人相视而笑，千年情谊在这一刻显得格外珍贵。
就在这时，塔外传来许仙的声音："娘子！我知道你能听见！我今日去求了佛祖，愿意用余生功德换你自由......"
白素贞走到塔窗边，透过缝隙望去。许仙跪在塔外，衣衫褴褛，面容憔悴。若是往日，她定会心疼不已，恨不得立即冲出去将他拥入怀中。
但现在，她只是静静地看着。
她看见他眼中的执着，也看见他身上的懦弱；看见他的深情，也看见他的无能。这个让她倾尽所有的男子，其实从来都不是她想象中的模样。
"许官人。"她轻声开口，声音透过塔壁传出，"你回去吧。"
塔外的许仙猛地抬头，眼中迸发出希望的光芒："娘子！你肯见我了？"
"我不是你的娘子。"白素贞的语气平静得出奇，"我是修行千年的白蛇，本该遨游天地，不该困于儿女情长。"
许仙愣住了："可是我们的姻缘......"
"姻缘已尽。"白素贞闭上眼睛，"从今往后，你走你的阳关道，我过我的独木桥。"
说出这句话的瞬间，她感到心口一痛，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剥离。但紧接着，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感席卷全身。千年执念化作点点金光，从她体内飘散而出，在月光下缓缓消散。
小青惊喜地发现，姐姐周身的灵气正在发生奇妙的变化。原本与执念纠缠不清的青黑色妖力，此刻变得纯净剔透，宛如初生的月光。
"姐姐，你的修为......"
白素贞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，指尖流转的灵光纯粹而强大。她终于明白，这些年来修为停滞不前，不是因为雷峰塔的镇压，而是因为她的心被执念所困。
现在，枷锁已除，道心通明。
她抬头望向塔顶的那片月光，忽然纵身而起。素白的身影在月光中舒展，化作一条巨大的白蛇，鳞片闪烁着圣洁的光芒。
"姐姐！"小青惊呼。
白蛇在塔内盘旋飞舞，每一次翻腾都带着磅礴的灵气。镇压的符咒在这股力量面前纷纷碎裂，化作点点金光消散。
千年修行，今日方得圆满。
当白素贞重新化为人形落地时，整个雷峰塔都在微微颤动。她站在月光下，素衣无风自动，额间的朱砂印记鲜红如血。
"我们走吧。"她向小青伸出手，"该回去了。"
"回哪里？"小青疑惑地问。
白素贞微微一笑，目光望向远方："回我们该在的地方。"
两道身影化作青白流光，冲破雷峰塔的禁锢，直上九霄。月光为她们铺路，星辰为她们引航。
千年情劫，至此了结。而白素贞的修行，才刚刚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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