至夏初见

开学那天，爸妈难得放下手头的事回了家，一家人总算齐齐整整围坐在餐桌旁。可桌上静得有些压抑，唯有碗筷碰撞的轻响在空气中回荡，没了往日我和哥哥插科打诨、嬉笑闹闹的热闹，连饭菜都少了几分滋味。我浑身不自在，悄悄往哥哥身边挪了挪，胳膊肘不经意碰到他的手臂，心里才踏实了些。

我爸率先打破寂静，将餐具轻轻搁在桌面，轻咳两声，语气带着惯有的沉稳：“今天我让张叔送你们去学校，让他先带小夏去新生报到。至澈，你在学校多照看着你弟弟，别让他闯祸，自己也专心点，好好备战高考，别分心。”哥哥垂着眼应了几句，声音清淡却透着认真，我坐在一旁，指尖攥着筷子，只能尴尬地埋头扒饭，含糊地应付了两声，连嘴里的菜味都没尝出来。

清晨的阳光温柔和煦，透过路边交叠的树枝，碎金似的洒在学校门口的柏油路上，印出斑驳的光影。我背着崭新的书包跟在张叔身后，另一只手紧紧拽着哥哥的衣袖，指尖攥得有些发紧。教学楼前的空地上摆满了新生报到的摊位，人来人往格外热闹，张叔帮我提交完报到手续，我连忙催他先回去，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急切——我想和哥哥多单独待一会儿，这里满是陌生的面孔，只有黏在他身边，我才觉得安心，也能顺理成章地赖着他。

哥哥没说什么，只是无奈地勾了勾唇角，带着我慢慢逛遍了学校的每一个角落：宽阔的操场、种满绿植的林荫道、藏书丰富的图书馆，还有食堂的各个窗口都一一指给我看，耐心地叮嘱我哪里人少、哪家的菜好吃。最后，他把我领到新生班级的门口，温热的手掌轻轻摸了摸我的头发，指腹带着熟悉的温度，声音放得很柔：“我的教学楼就在对面，看得见这边，在班里受了委屈、遇到麻烦，别自己扛着，立马来找我。”我顺从地轻轻“嗯”了一声，脑袋下意识蹭了蹭他的手心，眷恋着这份熟悉的暖意。他笑着揉了揉我的发顶，目视着我走进教室，直到我转身时，还能看见他站在门口，身影挺拔，眼神里满是放心不下，直到我找好位置坐下，他才转身离开。

我按照座位表坐在靠窗的位置，胳膊撑在桌面上，脑袋歪着看窗外的树枝在风里轻轻摇摆，叶片被阳光晒得发亮，晃得人眼睛发软。看着看着，思绪就不受控制地飘到了哥哥身上，想起他刚才摸我头发的模样，想起他温柔的叮嘱，指尖忍不住不耐地在桌面上来回搅动。教室里渐渐热闹起来，新同学的嬉笑声、说话声此起彼伏，乱糟糟地凑在一起，吵得我耳朵发疼，忍不住皱紧了眉头，心里更想念哥哥身边的安稳。

“同学你好，我叫温禾，以后就是你的同桌啦。”

一道柔和清甜的声线从身后传来，像春日里的暖阳，驱散了几分心头的烦躁。我猛地回过神，转头就看见一个扎着侧麻花辫的女孩子，发尾系着浅粉色的小皮筋，眉眼弯弯地站在旁边的座位旁，笑容明媚又治愈，眼里像是盛着星光。我愣了愣，眨了眨有些发涩的眼睛，语气平淡地回应她：“江至夏，你好。”没有多余的表情，语气也透着几分疏离，可眼神里没有恶意，只是不习惯和陌生人太过亲近。

她似乎没察觉到我的冷淡，依旧笑着点点头，麻利地放下书包坐了下来，主动找话题和我聊天，从天气聊到对学校的印象，语气轻快又亲切。我心里还惦记着哥哥，只能漫不经心地回她一两句，大多是“嗯”“还好”“不清楚”这类简短的回应，眼神时不时飘向窗外，总忍不住往对面教学楼的方向望，盼着能瞥见哥哥的身影。

没过多久，班上的同学渐渐到齐了，喧闹的声音也慢慢轻了些。我的到来，其实早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——利落的短发贴在耳后，衬得脸颊线条干净利落，眉眼清冷，眼尾微微上挑却带着疏离感，鼻梁高挺，唇线清晰，肤色白皙，哪怕只是安静坐着，也自带一种清冷帅气的气场，像自带柔光滤镜，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。

几个女生坐在不远处，眼神频频往我这边瞟，还凑在一起小声讨论着，声音压得很低，却还是有零星的话语飘进我耳朵里。

“那个靠窗的男生好好看啊，长得好清冷，是我喜欢的类型！”

“叫江至夏对吧？刚才点名的时候听到了，名字也好听，人看起来有点高冷呢。”

“要不要去要个联系方式啊？错过就没机会了，以后都是同学，问问也没关系吧？”

“我不敢，你去试试？他看起来好像不好接近……”

她们的讨论声不大，却足够让我听清，我假装没听见，指尖攥了攥衣角，脸上没什么表情，心里却莫名有些不自在，只能将视线重新移回窗外，假装专注地看树枝摇摆。

就在这时，教室门被轻轻推开，一位穿着简约衬衫的女老师走了进来，手里抱着教案和花名册，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，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讲台前。

“同学们好，我是你们接下来三年的班主任，姓陈，大家以后可以叫我陈老师。”陈老师将花名册放在讲台上，目光温柔地扫过全班同学，声音清晰又有亲和力，“欢迎大家来到这个新集体，从今天起，我们就是一家人了，希望接下来的日子里，大家能互帮互助，一起努力进步。”

话音落下，教室里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，我也跟着轻轻拍手，视线却还是忍不住往窗外瞟，心里的思念丝毫没减。陈老师待掌声落下后，拿起花名册开始点名，每念到一个名字，就会有人响亮地回应，教室里的氛围渐渐热络起来，可我心里总空落落的，满脑子都是哥哥的样子，连自己的名字被点到，都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，仓促地应了一声，声音低沉清冷，又让不少女生悄悄红了脸。

温禾坐在旁边，察觉到我有些心不在焉，悄悄用胳膊肘碰了碰我的胳膊，压低声音笑着问：“至夏，你是不是有点紧张呀？我刚才看你一直看窗外呢。”

我转过头，对上她关切的眼神，心里的烦躁少了些，轻轻摇了摇头，语气依旧平淡：“没有，就是不习惯。”没有多说废话，语气里的疏离感淡了几分，却还是没主动打开话匣子。

温禾了然地笑了笑，没再多问，转而拉着我认识周围的同学，指着前排一个留着齐刘海、笑容甜甜的女生说：“那是苏晓，刚才我进来的时候和她聊过，性格特别开朗，还会弹钢琴呢。”苏晓听到自己的名字，转过头冲我挥了挥手，笑容灿烂，我微微点头示意，算是打过招呼。

接着她又指向斜后方，那里坐着一个穿着运动服、个子高高的男生，正和旁边的人聊着篮球：“他叫陆泽，喜欢打篮球，听说初中的时候是校篮球队的主力，人挺仗义的。”陆泽抬头看了我一眼，笑着喊了声“你好啊”，我抿了抿唇，轻声应了句“你好”。

温禾还想继续介绍，旁边两个女生犹豫了半天，终于鼓起勇气走了过来，其中一个扎着高马尾、脸颊微红的女生，小心翼翼地看着我，声音带着几分紧张：“江、江至夏同学，你好，我叫林溪，能不能……能不能加个你的联系方式啊？以后有什么学习上的问题，也好互相请教。”

另一个女生站在她身边，也跟着点头，眼神里满是期待：“我叫唐玥，我们也想加你好友，以后大家都是同学，多联系嘛。”

周围不少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，带着好奇和看热闹的意味，温禾也坐在旁边，笑着冲我眨了眨眼。我看着两个女生紧张又期待的样子，虽然性格高冷，却也没打算故意为难，心里清楚只是加个联系方式，没必要太过生硬，便点了点头，拿出手机解锁，语气平静地说：“嗯，扫我吧。”

林溪和唐玥瞬间眼睛亮了起来，连忙拿出手机扫码，添加好友的提示音接连响起，我通过了她们的请求，收回手机，脸上依旧没什么多余的表情，可也没再摆出疏离的姿态，算是给了对方台阶。两个女生道谢后，开心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，还忍不住回头冲我笑了笑，周围小声讨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，大多是羡慕的语气，我却没再在意，重新将视线投向窗外，心里的思念越来越强烈。

陈老师讲完开学注意事项，宣布暂时下课让大家互相熟悉，教室里瞬间又热闹起来，前后桌的同学都在热情地打招呼、交换联系方式。我趁着大家聊天的间隙，小声对温禾说：“我去趟洗手间，马上回来。”没等温禾回应，我就拿起书包快步走出了教室，脚步不自觉地加快，朝着对面的教学楼跑去。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，风里带着树叶的清香，可我根本没心思欣赏，满脑子都是快点见到哥哥。

到哥哥所在的教学楼楼下，我停下脚步喘了口气，抬头在教学楼的走廊上张望，视线飞快地扫过每一个窗口，心里既期待又紧张。就在这时，一道熟悉的身影从二楼的走廊走了出来，正是哥哥江至澈。他穿着干净的校服，身姿挺拔，手里拿着几本书，侧脸在阳光下格外清晰，眉眼间带着少年人的清爽。我眼睛一亮，瞬间忘了喘气，朝着他用力挥了挥手，大声喊：“哥！”

江至澈听到声音，猛地转头看过来，看到我的时候，眼里瞬间闪过一丝惊喜，快步朝着楼梯口走来。没过多久，他就走到了我面前，我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思念，快步冲上前，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，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腰，脑袋埋在他的胸膛，感受着熟悉的体温和气息，心里的不安瞬间烟消云散。

江至澈愣了愣，随即伸手轻轻抱住我，手掌顺着我的后背轻轻拍着，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又宠溺：“怎么跑过来了？还这么冲动，是不是在班里受委屈了？”

我埋在他怀里，摇了摇头，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软糯，却还是强装镇定：“没有，就是……过来看看你。”嘴上说着，手臂却抱得更紧了，舍不得松开。

江至澈失笑，低头揉了揉我的头发，指尖轻轻刮了刮我的脸颊，语气放得更柔：“就知道嘴硬，是不是想我了？新同学不好相处吗？”

被戳中心事，我有些别扭地蹭了蹭他的胸膛，清冷的薄荷味立刻把我包围。我没承认也没否认，只是小声说：“没有不好相处，就是……不习惯没有你在身边。”语气里的疏离和高冷消失不见，只剩下对哥哥的依赖。

江至澈看着我别扭的样子，心里软得一塌糊涂，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，安抚道：“乖，放学我就来接你，以后课间没事，也可以过来找我，我教室在二楼最右边的那个班，记住了吗？”

我用力点点头，从他怀里退出来，脸颊微微泛红，却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：“知道了，我又不是小孩子。”嘴上这么说，眼里的欢喜却藏不住。

江至澈笑着点点头，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，轻声提醒道：“快上课了，你先回教室吧，别迟到了，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，别自己扛着。”

我“嗯”了一声，恋恋不舍地看着他，直到上课铃快要响起，才转身朝着自己的教学楼走去，一步三回头地朝着哥哥挥手，直到看不到他的身影，才加快了脚步。

回到教室时，上课铃刚好响起，温禾看到我回来，笑着冲我眨了眨眼，小声问：“去找哥哥啦？看你回来的时候心情好多了。”

我坐在座位上，没否认，只是轻轻“嗯”了一声，翻开课本，准备上课。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课本上，暖融融的，身边有温柔的同桌，不远处有可以依靠的哥哥，还有新认识的同学，这一刻，我忽然觉得，新的校园生活，好像也没那么让人难以接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