火车伴随着悠长的汽笛声，缓缓驶入棠城站。
站台上，三个身影正翘首以盼。程修远个子窜高了一大截，一身运动装，活力十足；徐依依长发梳成了利落的马尾，眉眼间添了几分沉静；宋云舒则不停地踮脚张望，激动地扯着徐依依的袖子。而站在他们稍前方的苏瑾辰，身姿挺拔，穿着干净的浅色毛衣，目光沉静地掠过一扇扇车窗，眼神里是显而易见的期待。
一年半的省城生活，似乎洗去了他最后一点少年的毛躁，沉淀出一种更为温润的气质。他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，话，确实比从前多了。
“是这节车厢吗？修远你没看错吧？”宋云舒急切地问。
“放心，若溪发信息确认过的。”程修远拍拍胸脯，随即用手肘碰了碰身边的苏瑾辰，“哎，瑾辰，听说你们省中的食堂一级棒？有没有想念棠城老街的麻辣串？”
苏瑾辰笑了笑，目光仍锁定列车：“省中食堂是不错，但比不上老街那家让人念念不忘。”他的声音温和，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。
车门开启，人流涌出。四人目光急切地搜寻着。
突然，程修远眼尖，高喊一声：“在那儿！”
只见裴若溪背着书包，拖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，从车厢里走出来。她穿着米白色的羽绒服，围巾衬得她脸颊微红，一年半的时光，让她褪去了一些稚气，眉眼愈发清秀，眼神却还是他们熟悉的那个带着点倔强和沉静的裴若溪。
四道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。
裴若溪也看到了他们。隔着熙攘的人群，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，像是落满了星子。她用力地挥了挥手，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。
宋云舒第一个冲了过去，一把抱住裴若溪，声音带着哭腔：“死丫头！总算回来了！想死我了！”
徐依依也快步跟上，温柔地抱住两人，声音哽咽：“欢迎回来，若溪。”
程修远接过裴若溪的行李箱，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：“哟，我们的大作家回来了！个子好像没怎么长嘛！”
裴若溪被他们围在中间，感受着久违的、几乎要将她淹没的温暖，鼻尖发酸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，只是用力地回抱着她们。
这时，苏瑾辰才穿过人群，走到她面前。他站定，深深地望着她，眼神里有温柔的笑意，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、如释重负的轻松。
“路上顺利吗？”他开口，声音比电话和网络里传来的更加真实、温润。
裴若溪抬起头，对上他的目光，心脏像是被轻轻撞了一下。她点点头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：“嗯，很顺利。”
苏瑾辰自然地伸出手，从程修远那里接过了她的行李箱拉杆，然后轻声说：“走吧，我们先出去。这里人多。”
他的动作流畅而自然，仿佛演练过无数次。
五人并肩走出火车站。冬日的阳光虽不炽烈，却带着暖意，洒在熟悉的街道上。
“我们先去哪里？直接去若溪家放行李吗？”徐依依细心地问。
“不急，”程修远抢着说，“我爸妈知道你们今天都回来，在家准备了超多好吃的，说要给你们接风！先去我家！”
宋云舒立刻欢呼：“太好了！程阿姨做的红烧肉天下第一！”
裴若溪看着他们叽叽喳喳地安排，心里那片空寂了一年多的角落，正被一种丰盈的、滚烫的情感迅速填满。
她走在苏瑾辰身边，稍微落后其他三人几步。她偷偷侧目看他，他确实变了很多，不再是那个沉默到近乎冷淡的少年，他的侧脸线条更加清晰，喉结也明显了些，属于青年的轮廓正在悄然显现。
“在看什么？”苏瑾辰忽然转过头，含笑问她。
裴若溪脸一热，慌忙移开视线，找了个话题：“你在省中……还习惯吗？”
“还好。课程紧一些，同学都很优秀。”他顿了顿，看向她，语气认真，“你的那篇文章，我们全班都传阅了。语文老师还把它当成了范文。”
裴若溪惊讶地睁大眼睛：“啊？怎么会……”
“是因为你优秀”
“你看修远这个显眼包，”苏瑾辰眼里带着戏谑，“他恨不得拿个大喇叭告诉全校，他有个得了大奖的文豪朋友。”
走在前面的程修远听到自己的名字，回头嚷嚷：“是不是在说我坏话？苏瑾辰我告诉你，别以为你现在成绩好就可以为所欲为啊！”
大家都笑了起来。
这种轻松自然的调侃，是他们在网络聊天中逐渐培养起来的，但在现实中重现，感觉格外不同。
去程修远家的路上，气氛热烈。大家争相说着各自学校的趣事，吐槽着严厉的老师，分享着成长的烦恼和小秘密。裴若溪大部分时间在听，偶尔插几句话，嘴角始终带着笑。
苏瑾辰的话确实多了，他会适时地加入讨论，或者抛出一个话题引导大家，目光却总会不经意地落在裴若溪身上，确认她是否跟上了节奏，是否感到了自在。
走到一个十字路口，等红灯的时候，程修远突然指着马路对面：“看！我们小学！”
学校的围墙翻新过，但大门依旧。透过铁门，隐约能看到操场尽头那棵海棠树。在冬季，它褪尽了绿叶红花，只剩下遒劲的枝干伸向天空，像一幅淡墨写意的画。
五个人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，望着那棵树。
片刻后，苏瑾辰轻声开口，是对裴若溪说的，也是对所有人说的：
“明天，要不要去看看它？”
裴若溪看着那棵在冬日里静默等待的海棠树，又回头看了看身边四张无比熟悉、又因成长而有些许陌生的面孔，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暖流。她知道，那本牛皮笔记本的扉页，终于可以填上内容了。而那场未完成的飞花令，也终于到了接下一句的时候。
她用力点头，声音清晰而坚定：
“好。”
阳光正好，洒在五个少年的肩头。他们的影子在身后拉长，交织在一起，仿佛从未分开。故事，真的远未结束。重逢的序曲已然奏响，正篇，即将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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