洞府内，灵气尚未完全平复，如同潮水般缓缓波动。林见素盘坐在石床上，周身散发着炼气七层特有的、更加凝实浑厚的气息。他空洞的眸子“望”着墨邚渊方才站立的方向，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纯粹的、不掺一丝杂质的喜悦与满足。
“宗主……弟子成功了。”他又重复了一遍，语气里充满了得到认可的渴望。
角落里，玄凛收敛了所有气息，如同最普通的玩偶，但那双金色的瞳孔，却如同最冷的冰，穿透昏暗，死死锁定在刚刚墨邚渊消失的那片空间。它体内翻涌的煞气被强行压下，如同被巨石镇封的火山，只余下无声的轰鸣在灵魂深处回荡。
墨渊殿，万籁俱寂。
墨邚渊的身影自虚空中浮现，无声地落座于那墨玉莲台之上。殿内没有烛火，只有几颗悬浮的、散发着幽冷青光的夜明珠，将他玄色的身影勾勒得愈发孤峭、诡秘。
他看起来依旧只有二十余岁的模样，是那种足以令世间男女为之失神的、近乎妖异的俊美。但若细看，便会发现那冷白肤色下毫无血色的质感，仿佛玉石雕琢，缺乏活人的温热。剑眉斜飞，带着凌厉的弧度，其下那双墨黑的瞳仁，是比这殿宇最深处的阴影还要浓郁的颜色，幽邃得不见底，仿佛能将一切光线与情绪都吞噬进去。
他的手指修长，骨节分明，此刻正随意地搭在墨玉扶手上，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击着，发出规律而冰冷的“嗒……嗒……”声，在这死寂的大殿中回荡，更添几分令人心悸的压抑。
没有人知道墨邚渊真正的来历。他如同三百年前凭空出现，以绝对的实力和铁血手腕，在旧宗主“意外”陨落后，迅速平定云霄宗内乱，登上宗主之位。他整合资源，提拔亲信，对外手段强硬，对内规矩森严，硬生生将当时已有颓势的云霄宗重新拉回顶级宗门之列。
他的修为深不可测，传闻早已超越元婴，但具体到了何种境界，无人敢问，也无人能探知。他仿佛对宗门事务了如指掌，却又时常给人一种超然物外、冷漠旁观的感觉。他赏罚分明，对有用之人不吝资源，对无用或碍事之人，弃之如敝履，手段狠辣，从不留情。
他喜静，厌烦喧嚣，常年居于这不见天日的墨渊殿中，仿佛与殿外的云海仙山、宗门荣辱隔绝。唯有那双偶尔掠过苍穹、仿佛在搜寻什么的墨黑瞳孔，才会泄露出他内心深处，那绝非满足于一方宗主之位的、更加庞大而幽暗的野心。
此刻，他回想着方才洞府中的一幕。林见素那全然的、不设防的依赖，如同最精致的傀儡，终于被套上了关键的丝线。这让他感到一种掌控一切的、冰冷的愉悦。
“天品木灵根……《青帝长生诀》……纯净无垢的心神……”他低声自语，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显得格外清晰，“完美的容器，亦是……绝佳的钥匙。”
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殿宇，望向了云霄宗禁地的方向，那里，有着连历代宗主都讳莫如深的秘密。
“只待时机成熟……”他嘴角那抹凉薄的弧度再次浮现，这一次，带着一丝志在必得的贪婪。
至于那只“兔子”……
墨邚渊敲击扶手的指尖微微一顿。
那瞬间爆发的煞气，虽然短暂，却纯粹而古老，绝非寻常灵兽。他甚至能感觉到，那煞气之中，蕴含着一丝连他都有些忌惮的、源自生命层次上的威压。
“上古遗种？还是……某种变异的存在？”他眼中闪过一丝探究，“倒是意外之喜。若能驯服，或可成为一大助力。若不能……”
他墨黑的眼底，掠过一丝冰冷的杀意。
“便连同那多余的魂魄，一并炼化，融入‘容器’之中，想必……更能增添几分威能。”
在他的棋盘上，万物皆可为子，皆可利用。林见素是他精心挑选、即将培育成熟的主药，而那只“兔子”，不过是意外发现的、药性不明的辅料罢了。有用则留，无用则弃，仅此而已。
* * *
洞府内，林见素终于从突破的喜悦中稍稍平复。他感觉到体内充盈的力量，对未来的道途充满了信心。他摸索着下床，习惯性地想去寻找那个温暖的依靠。
“小兔子？”他轻声呼唤。
玄凛从角落的阴影中走出，步伐看似与往常无异，跳上了石床。
林见素伸手将它抱入怀中，脸颊贴着它柔软微凉的皮毛，满足地叹了口气：“小兔子，我突破了，炼气七层了！宗主一定很高兴。我们要更努力才行，不能辜负宗主的期望。”
他的语气是那么的自然而然，仿佛“宗主的期望”已经成为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准则，甚至超越了他自身对力量的渴望。
玄凛安静地待在他怀里，没有像往常那样蹭他，也没有发出咕噜声。它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，静静地看着少年那带着满足笑意的、却仿佛蒙上了一层无形薄纱的侧脸。
它能感觉到，那缠绕在林见素心神之上的墨色丝线，比之前更加坚韧、更加深入，几乎与他自身的意念融为一体。此刻若强行去扯动，恐怕会直接撕裂他的神魂。
【容器……钥匙……】它回想着墨邚渊离去前那意味深长的低语，以及那没入林见素眉心的墨色流光。墨邚渊的计划，绝不仅仅是控制一个天才弟子那么简单。他所图甚大，而林见素，似乎是他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环。
危险。极致的危险。
不仅是对林见素，或许……也是对它所寻求的、恢复力量的契机。
它不能再等了。
必须尽快恢复更多的力量。
必须在墨邚渊的最终计划发动之前，拥有足以打破这困局的能力！
林见素感受着怀中“兔子”异常的安静，有些疑惑地低下头：“小兔子，你怎么了？是不是我刚才修炼，冷落你了？”
他看不见，玄凛那双金色的瞳孔中，正闪烁着如何决绝而冰冷的光芒。
玄凛抬起头，用鼻尖轻轻碰了碰他的下巴，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、似是回应又似是安抚的呜咽。
林见素立刻被这熟悉的互动取悦了，笑了起来：“没事就好。以后我们一直在一起，我会变得很强很强，保护你，也报答宗门的恩情。”
他抱着它，憧憬着未来，浑然不觉自己正站在怎样危险的悬崖边缘，也不觉怀中的“兔子”，已然下定了怎样的决心。
墨色已然浸染，深渊正在凝望。而能够撕裂这黑暗的，或许唯有那源自洪荒的、最原始暴戾的煞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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