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离婚协议，我不同意。”
七个字，被夜风卷着，清晰地送入林晚意的耳中，却像惊雷一样在她脑海里炸开。
她猛地转过头，对上陆淮舟在夜色中亮得惊人的眼眸。那里不再是平日深不见底的幽潭，也不是算计时的锐利，而是一种近乎灼热的、不容错辨的坦诚和……势在必得。
“你……”林晚意张了张嘴，却发现喉咙发紧，声音干涩，“陆淮舟，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？”
他们之间的婚姻是什么？是一场交易，一层掩护，一个随时可以终止的协议。现在合作深入，目标一致，这层关系更应该干净利落地结束，回归各自的位置。这才是理智的选择。
“我很清楚。”陆淮舟向前逼近了一步，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，夜风似乎都吹不散他身上传来的、带着侵略性的气息。“我说，我不同意离婚。”
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，像是要将她整个人看穿，刻进骨血里。“林晚意，这场戏，我入戏了。我不想喊停。”
入戏了？
林晚意的心脏疯狂跳动，几乎要撞出胸腔。她试图后退，后背却抵住了冰冷的栏杆，退无可退。
“陆淮舟，你别忘了，我们为什么会结婚！”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，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，“是因为林家的算计，是因为你需要一个掩护！现在任务还没结束，你……”
“和任务无关。”陆淮舟打断她，声音低沉而坚定，带着一种斩断所有后路的决绝，“我分得清什么是任务，什么是……”他顿了顿，目光在她脸上逡巡，最终落在她因为紧张而微微抿起的唇上，喉结滚动了一下，“什么是真的。”
什么是真的？
他指的是什么？是他此刻的眼神？是他覆在她手背的温度？还是……在货轮上，生死一线间，他们彼此无需言说的默契和交付？
林晚意乱了。长久以来的冷静自持，在国际刑警训练中铸就的钢铁心防，在此刻这个男人近乎蛮横的坦诚面前，出现了裂痕。
她想起爆炸时他护住她的后背，想起他交付信任时的眼神，想起在直升机上他紧紧握住她的手，也想起他提出离婚时，自己心口那莫名的窒闷……
难道，她也在不知不觉间……入戏了？
不，不能。
他们是盟友，是战友，可以是彼此最信任的伙伴，但绝不能是……这种关系。这太危险，太不理智，会干扰判断，会带来弱点。
“陆淮舟，我们……”她试图理清思绪，组织语言。
“先别急着拒绝我。”陆淮舟再次开口，声音放缓了些，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，“等‘蝰蛇’的事情彻底了结，等‘暗桩’揪出来，等这一切都尘埃落定。”
他看着她，眼神深邃如海，却又清晰地映照出她的身影。
“到那时，我们重新开始。”
“不是陆淮舟和林晚意的交易，也不是‘夜莺’和‘清扫者’的合作。”
“只是我和你。”
海风呼啸，吹动两人的衣摆。
林晚意怔怔地看着他，看着他眼中那片不再掩饰的、汹涌的情感，听着他那句“只是我和你”，大脑一片空白。
重新开始？只是我和你？
这可能吗？他们之间横亘着那么多秘密，那么多算计，那么多无法言说的过去和身份。
可是……心底某个角落，却因为这句话，不可抑制地生出了一丝微弱却顽强的希冀。
那是在冰冷算计和生死搏杀中，偶然窥见的一线天光。
陆淮舟没有催促她回答，只是静静地等待着，目光一刻也未从她脸上移开。
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。
许久，林晚意才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，轻轻响起：
“……等结束了再说。”
她没有答应，也没有拒绝。
只是给出了一个模糊的、将答案留待将来的回应。
但这对于陆淮舟来说，似乎已经足够了。
他眼底深处那紧绷的弦，几不可察地松了一分，一抹极淡的、却真实的笑意，从他唇角漾开，点亮了那双深邃的眼眸。
“好。”他应道，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沙哑，“等结束了再说。”
他不再逼近，反而后退了半步，拉开了些许距离，仿佛给她喘息和思考的空间。
但那道落在她身上的目光，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灼热，都要坚定。
夜还很长。
海面上的风浪，似乎也并未停歇。
但有些东西，一旦破土而出，便再也无法回头。
林晚意拢紧了身上披着的、属于他的外套，上面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和那股熟悉的、冷冽的松木气息。
她转过头，重新望向漆黑的海面，心潮却如同那海下的暗流，再也无法平静。
陆淮舟也没有再说话，只是陪她一起，静静地站着。
两个人的身影，在基地顶层露台的昏暗灯光下，被拉得很长，仿佛要融进这无边的夜色里。
而那句“等结束了再说”，像一颗种子，悄然埋进了彼此的心田。
等待着风雨过后，破土生长的那一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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