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雷雨夜过后,某种坚冰似乎悄然融化了。
并非遗忘,也非原谅,而是一种疲惫的、近乎认命的接纳。江澈发现自己无法长久地沉浸在恐惧和怨恨里,那太消耗心力,而他的两个哥哥,在用一种近乎蚕食的方式,消磨着他的抵抗。
他们不再提那晚的事情,仿佛那真的只是一个共同的、不甚愉快的意外。但他们的存在感,却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江澈生活的每一个缝隙。
江歧谚依旧沉默,但他的沉默里多了实质性的内容。他会准时出现在江澈的教室外接他放学,不容拒绝地接过他肩上的书包;会在江澈对着难题皱眉时,放下手中的事,用最简洁的方式点破关键,虽然语气依旧平淡,却耐心十足;他甚至开始过问江澈在学校的人际交往,若有似无地隔开那些在他看来“过于亲近”的Alpha同学,动作强势却做得滴水不漏。
江槐安则延续着他的温柔攻势,只是这温柔里,掺杂了更多不容置疑的占有。他为江澈准备的一切都是最好的,衣食住行,无一不精。他会自然地揽着江澈的肩膀看电视,会在江澈练琴时坐在他身边,手指“无意”地覆上他的手背“纠正”指法,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耳廓。他的信息素,那阳光青草的味道,总是恰到好处地弥漫在江澈周围,如同温柔的标记。
起初,江澈对这些接触是僵硬而抗拒的。江歧谚的靠近会让他身体紧绷,江槐安的触碰会让他心底发寒。
但人心是惯于适应环境的动物。
一次又一次,一天又一天。
当江歧谚在拥挤的校门口,用身体为他隔开人流,那只护在他腰间的手稳定而有力时,江澈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排斥。
当江槐安在他半夜口渴醒来时,总能“恰好”端来温水,用温柔的手指梳理他汗湿的额发时,那份无微不至的关怀,确实驱散了深夜的孤寂。
身体的记忆开始背叛理智。那被强行烙印下的感官体验,在日复一日的、看似“正常”的亲密接触中,被悄然改写。恐惧逐渐褪色,留下一种扭曲的、带着羞耻的……习惯。
他开始不再那么僵硬地回应江歧谚的靠近。偶尔在车上睡着,醒来发现自己靠在大哥坚实的肩膀上,他也不会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弹开,只是默默地、带着点赧然地坐直身体。
他开始会主动跟江槐安说一些学校里发生的琐事,虽然依旧避开了某些敏感话题。当二哥微笑着揉他头发时,他也不会再下意识地躲闪。
他甚至开始觉得,哥哥们……或许还是很好的。
他们强大,能为他遮风挡雨;他们细心,能照顾到他所有的需求;他们……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。虽然他们的爱扭曲而充满占有欲,但那终究是“爱”,不是吗?总好过无人问津,总好过被彻底抛弃。
这种想法如同毒蔓,一旦滋生,便迅速缠绕住他迷茫的心。
一个周末的午后,阳光暖融。江澈窝在客厅柔软的沙发里看书,江槐安坐在他身边处理邮件,江歧谚则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,看着财经报纸。气氛是难得的平和,甚至称得上温馨。
江澈看着书,眼皮渐渐沉重,书本从手中滑落。在他身体歪倒的瞬间,两双手几乎同时伸了过来——江槐安扶住了他的肩膀,江歧谚则托住了他滑落的书本。
江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,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。二哥温柔地笑着,大哥虽然没什么表情,但眼神却落在他身上。
那一刻,心底最后一点坚冰,似乎“咔嚓”一声,碎裂了。
他没有推开江槐安的手,反而像小时候一样,下意识地在他臂弯里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,蹭了蹭,含糊地嘟囔了一句:“二哥……困……”
江槐安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瞬,随即,那笑容如同春水化开,变得更加真实而深邃。他调整了一下姿势,让江澈靠得更舒服,手指轻轻梳理着他柔软的发丝,低声道:“睡吧。”
而坐在对面的江歧谚,看着这一幕,眼神暗了暗,却没有说什么,只是将手中的报纸翻过一页,那力道,却比平时重了几分。
江澈就在这种被双重气息包裹的、诡异却安心的氛围里,沉沉睡去。
他知道自己可能是在与魔鬼共舞,是在饮鸩止渴。
但这一刻的温暖和安宁,对于长久处于恐惧和漂泊中的他来说,诱惑太大了。
他累了。
不想再挣扎了。
如果这就是他的命运,如果注定要沉沦在这扭曲的爱欲里……那至少,选择接受,会比反抗,过得轻松一些吧。
阳光透过落地窗,洒在相拥的三人身上,勾勒出一幅看似和谐,内里却暗潮汹涌的画卷。
江澈的心,在自我说服与妥协中,正一步步滑向那早已为他编织好的、华丽的深渊。
(第十章 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