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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 再遇

弹晴天

华建省的天气依旧炎热,窗外阳光明媚,蝉鸣不绝得像拧开了的水龙头,关都关不上。

傍晚的街边人山人海,各种摊子正忙得热火朝天,远处的老房区却透着股与世隔绝的幽静。“最后一单”调度员的声音混着广场舞的《小苹果》飘过来。

野嵊眼神没什么焦点,却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冷硬劲儿,导航终点是“野肆”酒吧,藏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商圈后巷,黑钛金招牌嵌在清水混凝土墙面上,“野肆”二字是冷光霓虹,蓝紫渐变的光刃划破夜色,低调又张扬,门口两尊青铜猎豹雕塑蹲踞着,獠牙锋利,气场慑人。

走进去,扑面而来的是冷调的雪松与乌木香气,取代了廉价的烟酒味。空间挑高足有五米,裸顶钢结构刷着哑光黑,缠绕着定制的线性灯带,光线明暗错落,刚好勾勒出大理石吧台的利落线条和真皮卡座的慵懒弧度。慵懒的爵士电子乐低低流淌,混着冰块碰撞杯壁的脆响,没有嘈杂的喧闹,只有克制的松弛感。

靠在吧台中央的男人抬头挑眉,赫景稚叼着没点燃的烟,烟尾抵着下唇压出浅痕,洗得发白的白T恤卷到肘弯,松垮的牛仔裤裤脚卷到膝盖,露出沾着点灰的脚踝,一身随性的糙劲,反倒和周围的奢华格格不入,透着股漫不经心的痞帅——和野嵊的冷硬锋利截然不同,野嵊站得笔直,黑色工装裤裹着的腿又长又直,周身气场冷得能冻住空气,在这高端酒吧里像根突兀的钢筋。

“野嵊?你怎么来了..”赫景稚的声音压得很低,混在音乐里,带着点意外。

“送外卖,最后一单。”野嵊语气没起伏,把外卖往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吧台上一放,掏出手机给收件人打电话。吧台后的酒保穿着定制衬衫,戴着白手套,正优雅地摇着鸡尾酒,见了赫景稚,恭敬地颔首,没敢多话。

“靠,你都送到我这儿了?”赫景稚咋舌,眼神扫过卡座区,几个穿着精致的客人正悄悄往野嵊这边瞟,眼底带着好奇,心里暗笑——送外卖的帅成这样,回头客不得挤爆,就是这一身工装在他这酒吧里,实在太扎眼。

收件人是个穿着丝质连衣裙的女人,踩着高跟鞋快步走来,接过外卖时还不忘多看野嵊两眼,眼神带着探究。野嵊没理会,瞥了眼手机里野清煦发的消息:“明天回来——”,随手揣回兜里。“走了。”话音落人已经迈开长腿,晚风裹着酒吧里的高级香氛追上来,吹得他额发轻晃。

野嵊骑着电动车往老房区走,路过那家老书店时停了停。书店外观旧得泛着时光味,里面却干净整齐,角落摆着小桌子,安静得能听见书页呼吸。进店时空调正吹着冷风,他顺手关掉——傍晚已经不热了。

“外公?”店里没人,野嵊喊了一声。

六十几岁的老人拎着一袋饼从外面进来,笑盈盈递过来:“来了来了,刚见着卖饼的,你准没吃东西!”

“吃了。”野嵊没什么表情,“店里要帮忙吗?”

“嘿!哪用得着你。”外公挥挥手,看着他从抽屉里摸了颗糖,转身就走。

电动车碾过老房区,路灯坏了一半,光影扯得老长。野嵊没减速,过弯时单手扶把,哪块砖松、哪家狗会叫,他闭着眼都知道。外公家院门虚掩着,玉米串晃着金亮,旁边房间门贴着歪歪扭扭的小猫纹身稿,是野清煦以前住的,现在归他。

进房后,他去灶房倒了杯温牛奶仰头灌下去,回房间摊开作业本——再忙,作业也不能落。

北京时间晚上十点零三分,海川省中心B小区。

雾燕正埋头刷题,笔尖划过纸张的“沙沙”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。

段顾勋瘫在旁边的椅子上,腿翘到桌上晃悠,嘴里嚼着口香糖咋咋呼呼:“我说燕子,你真就非得转学去华建?省重点不待,跑去那破地方遭罪?”

雾燕头都没抬,笔尖没停:“少废话,收拾你的东西,明天一早走。”

“得得得,听你的。”段顾勋悻悻地把腿放下来,顺手拿起雾燕的一本习题册翻了翻,皱着脸扔回去,“这题是人做的吗?也就你能跟它们死磕。”他跟雾燕从小一起长大,知道这哥们看着冷,骨子里比谁都韧,认定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,一股子不服输的冲劲。

雾燕没理他,继续刷题。

手机突然响了,是燕宋颃。“雾燕,学校我确认好了,后续手续我帮你跟进,你先去华建安顿下来。”

“不用,我跟段顾勋一起走。”雾燕答得干脆。

“行,有事随时说。”燕宋颃没多问。

挂了电话,雾燕起身往浴室走。段顾勋在后面喊:“哎!记得给我留热水啊!华建那破地方,指不定洗澡都不方便!”

“闭嘴。”雾燕的声音从浴室里传出来,带着点不耐。

第二天一早,天光大亮,刺眼的晨光照得人睁不开眼。段顾勋拎着个鼓鼓囊囊的行李箱,跟在雾燕身后,一路抱怨:“这破天气,热得能煎鸡蛋!早知道华建这么热,我死也不跟你来了!”

雾燕没回头,脚步没停:“没人逼你。”

“那哪行!你一个人来我能放心?”段顾勋快步跟上,嘴就没停过,“听说华建的小吃挺有名,等我回海川处理完事儿再来,咱先去搓一顿!还有啊,你在新学校要是遇上有意思的事儿,可得及时跟我分享!”

两人上了燕宋颃安排的车,往地铁站去。车窗外的晨光斜铺在路上,掠过冒着热气的早餐摊。

段顾勋扒着车窗看,嘴里还在叨叨:“这地方看着还行啊,比我想象中强点..哎!那共享单车站排得真整齐,强迫症看着得爽死!”

到了地铁站,人潮汹涌。段顾勋被挤得龇牙咧嘴,还不忘吐槽:“我靠!这么多人!早知道坐公交了!”雾燕拎着两人的行李箱,肩背挺得笔直,眉眼间那股桀骜劲儿藏都藏不住,硬生生在人群里挤出一条路,不管环境多乱,自有一股定力。

上了地铁,段顾勋总算找着座位,拉着雾燕坐下,还在咋呼:“呼噜声、哭闹声,这地铁简直是大型噪音现场!”他把手机音量调大。

不知过了多久,地铁到站提示音响起。雾燕一把扯下耳机,拎起行李箱起身,动作干脆利落。段顾勋赶紧跟上,还在念叨:“可算到了,再待一会儿我耳朵都要聋了!”

刚走出地铁口,段顾勋突然停住脚步,眼睛瞪得溜圆,手指着不远处斜倚着栏杆的身影,声音都拔高了八度:“靠!燕子!你快看!那女的长得也太牛逼了吧!太好看了!”

雾燕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——栏杆旁的女人穿件简约的白衬衫,牛仔裤勾勒出利落的线条,眉眼舒展却带着股飒劲,确实扎眼。他没什么反应,只是淡淡瞥了眼,就想往前走。

段顾勋还在惊叹:“我靠!这气场!比咱们学校那校花强一百倍!不行,我得再看看!”

就在这时,那女人抬眼,目光越过人群落在他们身后,脚步轻快地走了过去。“等多久了?”她拍了下旁边少年的胳膊,语气熟稔随意。

雾燕和段顾勋也停下了脚步。被女人拍到的少年抬眼,冷硬的线条柔和了半分——他穿件黑色短袖,工装裤束在马丁靴里,长腿随意交叠,下颌线绷得锋利,眼神冷冽,周身像罩着层“生人勿近”的结界。

少年没多话,只是微微颔首,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女人身后——雾燕刚好抬眼,两人视线撞个正着。雾燕的眼神桀骜淡漠,带着股不服输的野劲,清醒又锐利,不过半秒,两人都收回目光,像所有擦肩而过的路人。

“那男的也挺帅啊,就是气场太冷了。”段顾勋凑到雾燕耳边嘀咕,“跟你似的,都一身‘别惹我’的劲儿。”

雾燕没接话,拎着行李箱往前走,脚步从容。他没注意到,那少年转头看向他的背影,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打量。

“急什么。”野清煦笑着跟上,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雾燕和段顾勋的背影,又转头看野嵊。

野嵊没说话,迈开长腿往前走,马丁靴踩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,周身的冷硬气场又笼罩上来。

段顾勋跟在雾燕身后,还在念叨:“刚那女的真的绝了,可惜没好意思要微信..”

雾燕没接话,心想:先看看自己配吗?

“对了燕子,你舅舅给你找的房子在哪?离学校近不近?有没有空调?华建夏天这么热,没空调可不行..”段顾勋追问。

雾燕点开手机地图:“前面就是,离学校一公里。”

“一公里?那挺好,以后你上学不用赶早。”段顾勋松了口气,又开始畅想,“咱去吃点东西呗?饿死了”

雾燕没反驳,只是加快了脚步。希望小区不算新,外墙爬着点青苔,却收拾得干净,门禁旁的公告栏贴着水电费催缴单,透着股真实的生活感。刷了门禁卡进去,楼道灯光有点暗,雾燕熟门熟路地找到楼层,掏出钥匙开门。

房间不大,一室一厅带个小阳台,阳光能斜照进客厅。段顾勋放下行李箱,立刻瘫在沙发上:“累死我了!这地方还行啊,比我想象中强多了,还有绿萝!”

雾燕开始收拾东西——洗漱用品、衣服、课本,摆得整整齐齐。

段顾勋看着他,又开始叨叨:“燕子,你转的那个学校听说有个叫野嵊的,特拽!”

“听说听说….你听谁说的!”雾燕不耐烦地说。

“就俊雷啊!”段顾勋坐直身子,“你忘了?他之前从华建转来的,就坐我前面,那家伙可是出了名的话痨,你要是不让他闭嘴,他能从早餐吃了啥绕到宇宙起源,口干舌燥都不带喘口气,这些都是他跟我念叨的!”

雾燕动作顿了顿,没说话——他对所谓的“野嵊”,没兴趣。

两人对着那辆共享电动车沉默了三秒——刚才段顾勋跨车时腿软踉跄的蠢样还没过去,车把歪歪扭扭的样子看着就不靠谱,再加上路边人来人往,段顾勋那顺拐跑的架势要是骑上车,指不定得撞着谁。

“算了算了,不骑了!”段顾勋率先摆手,拍了拍车座,“这玩意儿看着就跟我犯冲,再骑下去指不定得把自己送进派出所,还是走路安全,顺便逛逛街!”他嘴上说得硬气,实则是被刚才那一下吓着了,生怕再出糗被雾燕拍下来当黑历史。雾燕本就觉得段顾勋骑车不稳,闻言没反对,只是把刚拍的照片存进相册,才跟着段顾勋往街边走。

其实在出门前,两人还费了番功夫收拾出租屋的残局。段顾勋踩着网红电动拖把,最后还是被他软磨硬泡买了,歪歪扭扭地拖地,拖把的“跳舞功能”没发挥出来,倒把他自己晃得东倒西歪,嘴里还抱怨:“这拖把设计有问题!根本不是人用的!”雾燕蹲在地上捡散落的零食,把薯片、辣条分门别类塞进行李箱侧袋,又拿起抹布擦干净书架上的浮尘“你不是人”

等收拾完,出租屋总算恢复了整洁——绿萝被重新栽回花盆,放在阳台晒太阳;零食堆进了冰箱下层;书桌被擦得锃亮,新台灯摆在角落,漱口杯和驱蚊液整齐地放在洗漱台。段顾勋瘫在沙发上喘粗气,看着雾燕把最后一袋垃圾拎起来,立刻弹起来:“燕子,我去扔垃圾!你等我两分钟!”他拎着垃圾袋往外跑,没跑两步又折回来,抓起桌上的手机揣进兜里,“差点忘了!这可是我在华建的第一条朋友圈素材库!”

雾燕靠在门口等他,看着他风风火火冲下楼,又风风火火跑回来,额角沁着薄汗,嘴里还叨叨:“楼下垃圾桶居然分四类!我研究半天才扔对,差点把厨余垃圾扔进可回收里!”雾燕没说话,转身带上房门,把钥匙串塞进裤兜。段顾勋跟在他身后,踩着楼道里的灯光往下走,脚步声在安静的楼道里回荡,还不忘东张西望:“这楼道看着挺干净,就是灯有点暗,晚上回来得小心点,别踩空了。”

出了小区大门,午后的阳光正好,风里带着点食物的香气,路边的老槐树投下大片浓荫,偶尔有卖冰粉的小摊推着车经过,叮当的铃声听得人心里发凉。段顾勋眼睛一亮,拉着雾燕往街边走:“咱慢慢逛呗,反正新地方也不熟,正好摸清周边情况!”

“哎,前面有个超市,燕子你不是要买车拖把吗?正好顺便买点别的!”他指着不远处亮着“便民超市”灯牌的店铺,脚步都快了几分。雾燕点点头,确实得补充点生活用品——洗漱台缺个漱口杯,还有驱蚊液…..

进了超市,段顾勋跟在后面东挑西拣,一会儿拿起包薯片又放下,嘴里碎碎念“减肥不能吃”,一会儿又举着瓶橘子味的汽水凑过来:“这个超好喝!冰镇的配晚饭绝了!”雾燕没理他的零食安利,径直拿了素雅的白色漱口杯、续航久的LED台灯,又在货架上翻到成分安全的驱蚊液,最后顺手拎了一提矿泉水。结账时,段顾勋抱着两罐汽水跑过来,可怜巴巴地看着雾燕:“燕子,就两罐,不多!”雾燕扫了眼他手里的东西,没说话,直接一起付了钱。

出了超市,两人找了家看着干净的小馆子吃青椒炒肉。段顾勋吃得满嘴流油,一边扒饭一边含糊不清地说:“这青椒炒肉还挺好吃的,”雾燕吃得慢条斯理,偶尔夹一筷子青椒,眼神平静地打量着馆子外的街景——这里的一切都很新鲜,没有熟悉的目光,没有挥之不去的回忆,倒真有几分“新开始”的味道。

回到出租屋时,天已经擦黑了。段顾勋把汽水放进冰箱,转头就盯上了卧室里那张不算宽的双人床,眼睛一亮:“这床看着挺大,咱两挤一挤呗?我怕热,你那边离空调近,凉快!”

雾燕正拆台灯的包装,头都没抬:“不行,自己睡沙发。”

“别啊!”段顾勋立刻凑上去,双手扒着床头不肯放,“沙发硬邦邦的,还没空调吹,我肯定睡不着!再说咱两从小一起长大,挤一张床不是常有的事吗?你忘了上次去露营,咱还挤一个帐篷呢!”

“那是小时候。”雾燕把台灯插好,按下开关,暖黄的光立刻照亮了小半间卧室,“现在不行,沙发铺个毯子就能睡。”

段顾勋还想耍赖,往床上一坐就不肯起来:“我不管!我就要挤着睡!你要是不让,我今晚就坐这儿不走了!”他说着还把腿往床上一盘,摆出一副“誓死不从”的架势。

雾燕看着他,没说话,只是转身从行李箱里拿出自己的枕头,往床边一放,然后抬手把空调温度往下调了两度。段顾勋刚要咧嘴笑,就见雾燕把他的枕头拎起来,直接扔到了客厅的沙发上:“要么睡沙发,要么今晚吹十六度空调。”

十六度的空调吹一整晚,铁打的人也得感冒。段顾勋打了个哆嗦,看着雾燕冷硬的眼神,知道这哥们说一不二,只好不情不愿地从床上爬起来,抱着自己的枕头哀嚎:“你太狠了!重色轻友!不对,你连色都没有,就是单纯的冷血!”

他一边抱怨,一边在沙发上铺毯子,折腾了半天总算躺下来,还不忘喊:“空调别开太低啊!我明天还得回海川呢,冻感冒了可就麻烦了!”

雾燕没应声,关上了卧室门。客厅里很快传来段顾勋的碎碎念,夹杂着翻来覆去的声响,过了没多久,就变成了轻微的呼噜声——看来沙发再硬,也抵不过一路的奔波。

雾燕躺在床上,看着天花板上的灯光,听着客厅里熟悉的呼噜声,紧绷了一路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些。窗外的月光悄悄爬进来,映着书桌上新买的台灯,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驱蚊液清香,这陌生的出租屋,有了点安稳的味道。

另一边,野嵊洗漱完,黑发还滴着水,水珠顺着下颌线滑落,没入衣领,他随手用毛巾擦了两把,往床边走。房间里没开大灯,只留了书桌旁一盏小夜灯,暖黄的光线下,书架上的书脊隐约可见,桌角放着没吃完的薄荷糖,包装纸泛着微光。

他拿起手机,班级群里99+消息,划了划没什么重要的,无非是同学间闲聊些日常琐事,便随手扔在床头柜上。躺平在床上,双手枕在脑后,目光望着天花板。

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溜进来,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,平日里冷硬的气场柔和了几分,眉峰间的凌厉也淡了些,像被夜色磨平了锋芒。

第二天一早,雾燕是被段顾勋的闹钟吵醒的。段顾勋揉着眼睛坐起来,顶着一头鸡窝似的头发抱怨:“燕子,我回海川了,下次再来华建跟你汇合,你一个人在这儿可得小心点!”

雾燕已经收拾妥当,闻言点点头:“我送你到地铁站。”

两人拎着段顾勋的行李箱下楼,清晨的风带着点凉意,吹散了些许燥热。段顾勋还在絮絮叨叨:“你在华建要是遇到麻烦,可别憋着,记得给我打电话!”

雾燕没接话,只是默默帮他拎着行李箱,一路走到地铁站。看着段顾勋过了安检,挥着手喊“记得想我”,然后消失在人群里,他才转身离开。

没了段顾勋的咋呼,周围瞬间安静下来。雾燕没立刻回出租屋,而是沿着街边慢慢往前走。清晨的华建市褪去了夜晚的喧闹,路边的早餐摊冒着热气,摊主们吆喝着,老人们牵着狗慢悠悠散步,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,在地上投下跳动的光斑。

他沿着马路走了约莫半小时,路过一家开着门的老茶馆,闻到里面飘出的茶香,脚步顿了顿,却没进去。又往前走了一段,看到路边有个小公园,晨练的人已经渐渐散去,只剩下几张空着的长椅。雾燕走过去坐下。

抬手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,屏幕上显示着燕送颃发来的联系电话。

坐了十几分钟,雾燕起身往回走,脚步比来时更从容了些。阳光越升越高,照在他挺直的背上,影子拉得很长。

回到出租屋,屋里静得能听见时钟滴答声。雾燕翻了翻带来的课本,忽然想找几本习题册和课外书,便掏出手机扒拉起来。地图上翻了几页,一家标注“老书店”的店铺跳老爷爷抬起头,推了推眼镜,笑着指了指里侧书架:“那边呢,理科文科都有,自己挑着看。”

雾燕点点头,径直走过去。刚抽出两本数学竞赛题,就听见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,转头一看,是个穿着黑色短袖、工装裤的少年,正弯腰整理散落在桌角的书,侧脸线条锋利,下颌线绷得紧紧的。

少年也瞥见了他,眼神没什么波动,只是淡淡收回目光,继续把书一本本摆回书架。雾燕没多想,挑了三本习题册和一本散文集,走到柜台前。

“爷爷,结账。”

老爷爷刚要抬手,少年已经先一步走过来,拿起扫码枪:“我来。”他动作利落,扫码、报价格,语气没什么起伏:“一共八十七。”

雾燕掏出手机付款,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少年的手,指节分明,带着点薄茧。付款成功的提示音响起,少年把书装进牛皮纸袋,递过来,依旧没多余的话。

“谢谢。”雾燕接过袋子,转身要走。

“慢走啊,下次再来。”老爷爷笑着叮嘱,又低头看起了书。

雾燕点点头,推开门出去。他没注意到,身后的少年望着他的背影,眉峰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。

从老书店出来,雾燕没打车,想着慢慢走回去,顺便再熟悉下周边。走着走着,拐进一条窄巷,巷子两侧是高高的围墙,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,只有零星几缕阳光从墙头漏进来。

刚走到巷子中间,突然从旁边窜出个中年男人,“哎哟”一声就倒在了雾燕脚边,抱着腿哀嚎起来:“撞人了!你这小伙子走路不长眼啊!我的腿!”

雾燕皱紧眉头,停下脚步。他明明没碰到对方,这明摆着是碰瓷子。

“你新来的吧?这监控坏了大半个月了,没人修!”他说着就伸手要去拽雾燕的胳膊,“今天你不给钱,别想走!”

“监控坏了,你还这么嚣张?”雾燕眼神骤然冷下来,侧身躲开对方的手。他最烦这种耍无赖的人,以前在海川就遇见过,只是没这么明目张胆。

男人见他反抗,顿时恼了,起身就想扑过来:“敬酒不吃吃罚酒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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