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章 第一次并肩：对抗心魔

清静峰的春天，总是来得很晚。

当别处的桃花都已凋谢，峰上的寒梅才迟迟绽放，淡淡的花香混着雪水融化的清冽气息，弥漫在空气中，带着一种奇异的生机。

傅峥嵘的剑术日渐精进，那股桀骜的戾气已化为沉稳的锐气，剑招中多了几分守护的意味；君闫清则愈发温润，剑势中藏着的韧性，让他在面对强敌时，总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。

李沛恩看着两个少年的成长，心中既欣慰又复杂。真相大白后，他与傅峥嵘之间的坚冰渐渐消融，可那份因愧疚而生的小心翼翼，却始终萦绕在心头。

更让他困扰的是，自从得知五百年前的真相后，他的道心便愈发不稳。那些被他刻意压抑的情感——愧疚、怜惜、甚至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喜爱，像野草般疯狂滋长，不断冲击着他坚守了千年的“无情道”。

这日，李沛恩正在峰顶打坐，试图稳固道心。可越是刻意压制，那些情感便越是汹涌，最终竟引来了心魔。

“呵呵……”

一阵诡异的笑声在识海中响起，带着浓浓的诱惑。“千年的无情道，终究还是破了吗？李沛恩，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，为了两个魔族余孽，动摇道心，简直可笑！”

李沛恩紧闭双眼，咬紧牙关，试图将心魔驱散。可心魔却如影随形，不断用言语刺激他：“你以为你弥补了过错？你以为他们真的原谅你了？他们不过是在利用你！利用你的愧疚，利用你的心软，等他们恢复了力量，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！”

“闭嘴！”李沛恩低吼一声，额上青筋暴起。

“我闭嘴？”心魔的声音愈发尖利，“你不敢面对吗？你怕他们真的恨你，怕自己永远无法弥补！你甚至……爱上了他们，对不对？爱上了那个你亲手杀死的人的残魂！哈哈哈……李沛恩，你真是个笑话！”

“啊——！”

心魔的话像一把尖刀，狠狠刺中了李沛恩心中最隐秘的角落。他再也无法维持平静，体内的灵力瞬间失控，狂暴地冲击着经脉。

“噗——”

一口鲜血从李沛恩口中喷出，染红了身前的雪地。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，识海中的景象开始扭曲，心魔化作无数狰狞的面孔，疯狂地吞噬着他的理智。

“不好！”

正在练剑的傅峥嵘和君闫清同时察觉到峰顶的灵力异动，脸色骤变。那股灵力狂暴而混乱，带着浓浓的死气，正是心魔爆发的征兆！

“师尊出事了！”君闫清声音发颤，率先向峰顶冲去。

傅峥嵘紧随其后，心中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慌。他不怕李沛恩的冷漠，不怕他的严厉，却怕看到他此刻失控的样子。

峰顶的景象让两人倒吸一口凉气。

李沛恩蜷缩在雪地里，浑身被黑色的魔气缠绕，那些魔气正是心魔所化，不断侵蚀着他的身体。他的意识显然已经模糊，口中喃喃着：“我没有……我没有爱上……”

“师尊！”君闫清惊呼一声，想要上前，却被魔气弹开。

“这些魔气很诡异，硬闯不行！”傅峥嵘沉声道，眼中闪过一丝决绝，“用元神之力！只有元神之力能穿透心魔的防御！”

“可是……”君闫清犹豫了，元神之力是修士的根本，强行动用极易受损，更何况是用来对抗大乘期修士的心魔，稍有不慎，便会元神俱灭！

“没时间犹豫了！”傅峥嵘厉声道，“你想让他被心魔吞噬吗？”

君闫清看着雪地里痛苦挣扎的李沛恩，眼中闪过一丝坚定。他深吸一口气，与傅峥嵘对视一眼，两人同时盘膝坐下，运转起毕生修为，将元神之力凝聚于指尖。

“以我元神，护你道心！起！”

随着两人一声低喝，两道璀璨的光芒从他们指尖射出，一道如烈火般炽热，一道如寒冰般清冽，在空中交织成一道太极图案，精准地落在李沛恩眉心。

“呃……”李沛恩浑身一震，识海中的混沌似乎被这两道光芒劈开了一道缝隙。

“好熟悉的力量……”李沛恩的意识在混沌中沉浮，感觉到那两道力量正温柔地包裹着他的元神，驱散着心魔的侵蚀。

心魔显然没料到他们会如此大胆，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吼，化作一头巨大的黑色怪兽，扑向那两道元神之力。

“给我破！”傅峥嵘厉声喝道，将体内的元神之力催至极致。那道烈火般的光芒骤然暴涨，如同一道贯穿天地的火龙，狠狠撞在黑色怪兽身上。

“嗷——！”怪兽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，身上的黑气消散了不少。

君闫清也紧随其后，寒冰般的元神之力化作无数锋利的冰棱，密密麻麻地射向怪兽的要害。冰棱虽不及火龙凶猛，却带着一种坚韧不拔的力量，不断削弱着怪兽的防御。

两人配合得极为默契，仿佛演练过千百遍一般。傅峥嵘的刚猛与君闫清的柔韧相辅相成，竟硬生生逼得心魔所化的怪兽连连后退。

雪地里，李沛恩的意识渐渐清醒了几分。他能感觉到两股温暖的力量正源源不断地涌入识海，驱散着心魔的阴霾。那力量中带着熟悉的气息——是傅峥嵘身上的炽热，是君闫清身上的清冽，更带着一种……让他心安的关切。

“别……别管我……”李沛恩艰难地开口，声音微弱。他知道，强行介入大乘期修士的心魔之争，对他们的元神损伤极大，稍有不慎，便是万劫不复。

可傅峥嵘与君闫清像是没听见一般，依旧源源不断地输送着元神之力。他们的脸色越来越苍白，嘴角甚至渗出了血丝，显然已经到了极限，却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。

“师尊，撑住！”君闫清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，却异常坚定，“我们不会让你被心魔吞噬的！”

傅峥嵘没有说话，只是咬着牙，将最后一丝元神之力也注入了那道火龙之中。他的眼前开始发黑，元神撕裂的旧伤隐隐作痛，可他看着雪地里李沛恩痛苦的样子，心中只有一个念头——不能让他有事。

就在这时，异变陡生！

傅峥嵘与君闫清的元神之力在半空中相遇，忽然爆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芒。那光芒中，两道原本独立的元神虚影渐渐融合，化作一道完整的、带着黑白双色的元神！

“这是……”李沛恩猛地瞪大了眼睛，眼中满是震惊。

他终于明白，为何傅峥嵘与君闫清的灵力总是能相互呼应，为何他们的剑招能如此默契——他们本就是一体！是江衡分裂的元神，在机缘巧合下化作了两个独立的个体！

而此刻，为了救他，他们的元神竟在无意识中，短暂地融合在了一起！

完整的元神爆发出一股难以想象的力量，如同一道裁决之光，瞬间将心魔所化的怪兽撕裂、净化。黑色的魔气在光芒中尖叫着消散，最终化为乌有。

心魔被镇压的刹那，傅峥嵘与君闫清同时喷出一口鲜血，倒在了雪地里，昏了过去。他们的元神虚影也随之分开，重新回到各自体内，只是气息已微弱到了极点。

李沛恩挣扎着站起身，踉跄着跑到两人身边，将他们紧紧抱在怀里。他能清晰地感觉到，两人的元神都受到了严重的损伤，仿佛风中残烛，随时都会熄灭。

“对不起……是我害了你们……”李沛恩的声音哽咽，眼中第一次流下了泪水。那泪水落在傅峥嵘冰冷的脸上，竟带着一丝灼人的温度。

他颤抖着指尖，将自身最精纯的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两人体内，小心翼翼地滋养着他们受损的元神。阳光穿透云层，落在三人身上，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，仿佛在为他们披上一层守护的铠甲。

傅峥嵘醒来时，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耳房里。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，烛火摇曳，映出君闫清沉睡的侧脸——他就躺在旁边的床榻上，脸色依旧苍白，却已平稳了许多。

“醒了？”

李沛恩的声音从门口传来。傅峥嵘转过头，看到仙尊端着一碗汤药走进来，眼底带着浓浓的疲惫，却难掩关切。

“师……师尊。”傅峥嵘的声音有些沙哑，他挣扎着想坐起来，却发现浑身酸痛无力。

“别动。”李沛恩将他按下，把汤药递到他嘴边，“先把药喝了。”

温热的汤药滑入喉咙，带着一丝苦涩，却奇异地让他精神了几分。傅峥嵘看着李沛恩近在咫尺的脸，忽然想起了昏迷前的那一幕——他们的元神融合，李沛恩震惊的眼神，以及他抱着他们时，那颤抖的双手。

“我们……”傅峥嵘张了张嘴，想问什么，却又不知从何说起。

“你们的元神，本就是一体。”李沛恩轻声道，语气中带着一丝复杂，“是江衡的元神，在分裂后化作了你们两个。”

傅峥嵘愣住了。他虽然隐约觉得自己与君闫清之间有着某种联系，却从未想过，他们竟是同一个人的元神所化。

“所以……我们其实是同一个人？”傅峥嵘喃喃道，心中五味杂陈。

“是，也不是。”李沛恩道，“你们有着独立的意识，独立的情感，早已是两个独立的个体。只是在本源上，依旧紧密相连。”

傅峥嵘沉默了。他看着君闫清沉睡的脸，忽然觉得，那些平日里被他刻意忽略的默契与牵绊，都有了合理的解释。

“他怎么样？”傅峥嵘问道，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关心。

“已经没事了，只是还需要静养。”李沛恩道，“你们这次强行动用元神之力，损伤极大，至少需要半年才能恢复。”他顿了顿，声音低沉了几分，“对不起，是我太没用，还要让你们冒险。”

傅峥嵘看着他眼中的自责，心中忽然一软。“说什么呢。”他别过脸，语气有些别扭，“我们救你，也不是为了让你说对不起的。”

李沛恩看着他泛红的耳根，眼中闪过一丝暖意。“好好休息吧。”他为傅峥嵘掖了掖被角，“我就在外面守着。”

接下来的半年里，清静峰陷入了难得的平静。

傅峥嵘与君闫清安心养伤，李沛恩则放下了所有事务，每日为他们熬药、疗伤，悉心照料。三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融洽，曾经的隔阂与仇恨，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，渐渐被温情取代。

傅峥嵘不再像从前那样桀骜不驯，偶尔会在李沛恩看书时，凑过去问一些剑招上的问题；君闫清则依旧沉静，却会在李沛恩打坐时，悄悄为他披上一件外衣，抵御峰上的寒气。

李沛恩也变了。他不再刻意维持着仙尊的清冷，偶尔会在傅峥嵘练剑出错时，无奈地摇摇头；会在君闫清研读古籍时，与他讨论几句心得；甚至会在某个雪后初晴的日子，带着两人去后山的寒潭边钓鱼。

那是傅峥嵘第一次看到李沛恩钓鱼的样子。仙尊坐在一块光滑的石头上，动作娴熟而优雅，阳光落在他脸上，映出他柔和的侧脸，竟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。

“没想到你还会钓鱼。”傅峥嵘忍不住打趣道。

“以前跟着师父学的。”李沛恩笑了笑，提起鱼竿，一条银色的小鱼在钩上挣扎，“那时候总觉得钓鱼是浪费时间，现在才明白，有些时候，慢下来反而能看清很多事。”

君闫清坐在一旁，安静地看着他们，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。寒潭的水波荡漾，映出三人的身影，和谐得像一幅画。

半年后，傅峥嵘与君闫清的元神终于恢复如初。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，三人站在练剑场上，再次并肩。

“试试？”李沛恩看着两人，眼中带着期待。

傅峥嵘与君闫清对视一眼，同时拔剑。剑光交织，刚柔并济，比半年前更加默契。他们的元神之力在无形中呼应，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，将周围的空气都搅动起来。

李沛恩站在他们对面，看着那道融合了炽热与清冽的剑光，忽然觉得，自己坚守了千年的“无情道”，或许从一开始就错了。

真正的道，从来不是无情，而是有情。是傅峥嵘的炽热，是君闫清的温润，是他们之间的牵绊，是这份愿意为彼此付出一切的勇气。

“很好。”李沛恩笑着点头，眼中的欣慰溢于言表，“从今日起，我教你们‘和合剑’。”

“和合剑？”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。

“是。”李沛恩道，“这剑法需要两人同心协力，方能发挥最大威力。我想，这剑法很适合你们。”

傅峥嵘看着君闫清，眼中闪过一丝笑意；君闫清也看着他，微微颔首。

阳光洒在三人身上，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，紧紧依偎在一起。第一次并肩对抗心魔的经历，像一道无形的纽带，将他们的命运紧紧连在了一起。

而李沛恩知道，从这一刻起，他的道心，再也回不到从前的“无情”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