芭乐高中后巷的草坪泛着新割过的青草香,午后的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,在地上织出斑驳的光影。汪大东小心翼翼地扶着琳蕊坐下,自己则在她身边盘腿而坐,龙纹鏊被他随手放在一旁,金属边缘在阳光下闪着柔和的光——这把曾劈开无数魔气的武器,此刻更像个沉默的见证者。 琳蕊的白色丝绸换了条新的,质地柔软,遮住了她依旧模糊的视线。她能感觉到身边少年的气息,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,让她紧绷的神经不自觉地放松下来。方才在教室的混乱仿佛还在耳边,雷婷警惕的目光、同学们的议论、金宝三焦急的解释……还有他那句带着哭腔的“我找到你了”。 “这里……很安静。”她轻声说,指尖拂过身下的青草,触感微凉。 “嗯,”汪大东抓了抓头发,语气里带着点不自在的温柔,“以前我们总在这里逃课,丁小雨会在这里拿着乐谱坐一下午,亚瑟王就捧着他那本《莎士比亚》装文艺,雷克斯……”他顿了顿,声音低了些,“雷克斯会帮我们望风,顺便吐槽我上课又睡觉。” 琳蕊安静地听着,这些名字对她而言,和“汪大东”一样,是漂浮在记忆雾海里的符号,却又隐隐带着熟悉的暖意。她想问“他们是谁”,话到嘴边却变成了:“你……是怎么找到这里的?” 汪大东拿起一根草茎,无意识地缠绕着手指,声音沉了下来:“其实……我不也不是很清楚怎么来十年后的。” 他开始慢慢说,从那场终结黑龙的爆炸讲起。他说爆炸后所有人都失去了战力指数,而她消失得无影无踪,只留下一摊血迹;说修告诉他们她可能被时震送到了其他时空,他和丁小雨、雷克斯、亚瑟兵分四路,每个时空都找了个遍——铁时空的夏天他们说没见过她,铜时空的Zack只觉得他们是疯子,银时空的曹操甚至以为他们在说什么新的战术。 “我们找了快半年,”他的声音有些发涩,草茎被他捻得变了形,“雷克斯的净化之力恢复得最快,他能隐约感觉到你的气息在时空夹缝里飘,却抓不住具体的位置。亚瑟把石中剑都快磨出火花了,说要劈开时空壁垒,结果差点把自己劈进魔界。丁小雨……那家伙话少,却总在夜里偷偷练琴,说也许你能听到熟悉的旋律。” 琳蕊的手指猛地攥紧了青草,掌心被草叶硌出浅浅的印子。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,闷得发疼。她看不见他的表情,却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出那些日子的焦灼与无力——原来,有那么多人在找她。原来,她的“消失”,曾牵动着这么多颗心。
“那你……怎么会来这里?”她追问,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。 “送刘备去银时空治疗,”汪大东苦笑了一下,“那家伙被我的硬币从山顶向下滚动形成巨石砸到了,小雨说可以带去金时空给异能医生能治。结果在进入时空之门的时候,突然来了场时震,天旋地转之后,我就摔在了芭乐高中的校门口。” 汪大东说刚落地时还以为是自己的金时空,直到看到公告栏上“失踪十年”的寻人启事——他、丁小雨、亚瑟、雷克斯的照片被印在一张泛黄的纸上,下面写着“终极一班初代成员,于十年前集体失踪,至今下落不明”。 “我当时懵了,”他自嘲地笑了笑,“还以为金宝三又在搞什么恶作剧,结果他指着我说‘东哥你都失踪十年了’,我才真的慌了。”他转头看向琳蕊,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,“他说……你在终极一班,可是失忆了,眼睛也……” 他没说下去,但琳蕊能感觉到他落在自己丝绸上的目光,带着疼惜,像羽毛轻轻扫过心尖。她下意识地抬手,指尖触到柔软的丝绸,声音低得像耳语:“医生说……视神经被淤血压住了神经,只有等淤血自行排出或者可能永远都看不清了。记忆也是……像被蒙上了一层雾,抓不住。” 汪大东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。他想起她以前亮晶晶的眼睛,看他打架时会瞪得圆圆的,看他吃瘪时又会弯成月牙;想起她总能准确地说出他下一句想说的话,说他“笨蛋都写在脸上”。可现在,那双眼睛被丝绸遮住,里面只剩下一片模糊的黑暗,而关于他们的一切,都被锁进了她记不起来的过去。
“没关系,”他突然握住她的手,掌心温热而有力,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,“看不清也没关系,我当你的眼睛。记不起来也没关系,我们可以重新认识。你想知道什么,我都告诉你,一点一点地告诉你。” 琳蕊的手指微微一颤,没有抽回。他的手掌很暖,带着常年握龙纹鏊磨出的薄茧,触感真实得让她想哭。她能想象出他此刻的表情,大概是皱着眉,眼神却亮得像星星,就像他说“我会保护你”时的样子——这个念头毫无预兆地冒出来,让她自己都愣了一下。 “十年前……”她犹豫了很久,终于还是问出了口,声音轻得像叹息,“我们……是什么关系?” 汪大东的手指猛地收紧,心跳漏了一拍。阳光恰好穿过云层,落在他脸上,映出他泛红的耳尖。他想起天台的告白,想起游乐园的拥吻,想起她趴在他怀里说“汪大东你真是个大笨蛋”时的语气,那些清晰得仿佛昨天才发生的画面,此刻却要对着失忆的她说出口,竟有些莫名的紧张。 “我们是……”他深吸一口气,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认真,“我是你男朋友。你也是我女朋友。在你消失前,我们刚在一起没多久,还约好要去看跨年烟火。” 琳蕊的呼吸顿住了。“女朋友”三个字像投入静湖的石子,在她心里漾开圈圈涟漪。没有排斥,没有疑惑,只有一种“原来是这样”的释然,仿佛这三个字本就该属于她和他之间。眼泪又开始不争气地涌上来,浸湿了白色丝绸的边缘。
“为什么……我一点都想不起来……”她的声音带着哭腔,不是难过,而是委屈,像个弄丢了珍宝的孩子,“我好像……把很重要的东西忘了。” 汪大东连忙松开她的手,笨拙地想帮她擦眼泪,手伸到半空又停住,最后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:“不哭不哭,记不起来就不记了,没关系的。重要的是我找到你了,以后我就在这里陪着你,直到你想起来为止。” 他开始说更多细碎的事,说她第一次来汪家,汪妈妈把她当成亲女儿,炖的排骨汤总给她盛最大块的排骨;说她总吐槽他的龙纹鏊太沉,却会在他受伤时,用自己的血帮他净化伤口;说她知道很多“事情”,总说他们是“异能行者”,他当时觉得她在胡扯,直到修出现,才知道她原来藏着这么大的秘密。 “你总说我是花心大萝卜,”他笑了起来,声音里带着宠溺,“说我对安琪是妹妹,对班导是敬重,却偏偏对着你时,连句‘喜欢’都憋半天。其实我那时候是真的笨,不知道看着你脸红心跳是什么意思,直到你在凉亭里骂我,我才突然明白……” “凉亭……”琳蕊的眉头突然蹙起,脑海里闪过一片晃动的光影——青灰色的亭顶,少年错愕的脸,她自己气鼓鼓的声音在喊“花心大萝卜”……画面快得像闪电,随即又沉入雾海。 “怎么了?”汪大东察觉到她的异样。 “没什么,”她摇摇头,指尖有些发凉,“好像……想起了一点点。”
这就够了。汪大东在心里说。哪怕只是一点点,哪怕需要等很久,他都愿意。 阳光渐渐西斜,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,几乎交叠在一起。琳蕊的白色丝绸被风吹得轻轻晃动,汪大东就帮她一点点理好;她渴了,他就拧开矿泉水瓶,小心地递到她唇边;她偶尔碰到龙纹鏊,好奇地问“这是什么”,他就拿起武器,给她讲它如何劈开魔气,如何在最危险的时候护住大家。 “它……很厉害吗?”她问,指尖轻轻碰了碰龙纹鏊的边缘。 “当然,”汪大东的语气带着点小骄傲,“但它最厉害的一次,是护住了你。爆炸前一秒,它自己飞起来挡在你身前,不然……”他没说下去,但两人都懂那未尽之语里的后怕。 琳蕊的手指在龙纹鏊上停顿了片刻,仿佛能感受到这把武器上残留的、属于她的气息。她轻声说:“汪大东,谢谢你。” 谢谢你找到我。谢谢你告诉我这些。谢谢你……还记得我。 汪大东的心像被温水泡过,软得一塌糊涂。他看着她被白色丝绸遮住的眼睛,突然觉得,就算她永远记不起来,永远看不清,只要能这样坐在她身边,听她说话,感受她的存在,就已经是奢望成真。
远处传来下课铃的声音,金宝三的大嗓门隐约飘过来:“东哥!King说要找你谈谈!” 汪大东皱了皱眉,站起身,又扶着琳蕊慢慢站起来:“我先送你回教室,等下再找你。” 琳蕊点点头,任由他扶着自己的手臂。他的力道很轻,却很稳,让她想起梦里那个模糊的身影,也是这样牵着她,走过很多很多地方。 走到草坪边缘时,琳蕊突然停下脚步,轻声问:“汪大东,十年前的终极一班……是不是很热闹?” 汪大东愣了一下,随即笑了,声音里满是怀念:“何止热闹,简直是芭乐高中的‘噩梦’。我们打架、逃课、跟教官对着干,却会在有人被欺负时,第一个冲上去。那时候觉得天大地大,没有我汪大东解决不了的事……”他低头看着她,眼神温柔,“现在才知道,最该珍惜的,是那时候身边的人。” 琳蕊没有说话,只是被他扶着,一步步走向教学楼。阳光将他们的影子再次拉长,像两条终于交汇的线。她的记忆依旧蒙着雾,眼睛依旧看不清前路,但心里那片空落落的地方,似乎被什么东西悄悄填满了一角。 或许,记不起来也没关系。或许,就这样重新开始,也很好。至少,他来了。在她看不见的时光里,找了她那么久的他,终于来了。
龙纹鏊被汪大东背在身后,在夕阳下闪着光,仿佛在无声地宣告:这一次,不会再让她消失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