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铜界
第二章 铜荒诡土，凶途初遇
混沌虚空的眩晕感彻底消散时，林野是被一股浓烈的腥甜气息呛醒的。
他猛地咳嗽起来，胸腔剧烈起伏，嘴里满是铁锈般的味道。睁开眼的瞬间，视线所及之处，没有熟悉的博物馆展厅，也没有蓝星的阳光，只有一片苍凉到极致的荒原——土黄色的地面干裂交错，像是老树皮的纹路，每一道裂痕都深不见底，隐隐能看到底下泛着寒光的东西，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幽冷的光泽。天空是暗沉的灰黄色，没有日月星辰，只有一层厚厚的浊雾笼罩着大地，透下来的光线微弱而惨淡，让整个世界都透着一股死寂的压抑。
林野挣扎着站起身，脑袋还有些昏沉，浑身的骨头像是被拆开重组过，酸痛难忍。他低头打量自己，身上的白衬衫早已消失不见，取而代之的是一身陌生的黑色劲装，领口和袖口磨破了边，沾满了暗红色的污渍，像是干涸的血迹，又像是某种锈蚀的痕迹。肩头不知何时多了个巴掌大小的东西，正是博物馆里那尊异动的四羊方尊，此刻它收敛了所有妖异的暗红，恢复了青铜器物的古朴质感，羊首纹路清晰，入手微温，像是长在了他的肩头，甩都甩不掉。
掌心传来一阵轻微的灼痛感，他抬手一看，只见小时候捡到的那枚青铜残片，竟化作了一道细细的铜纹，牢牢印在掌心，与肩头的四羊方尊隐隐呼应。
“这是……哪里？”林野喃喃自语，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难掩的茫然。
他什么都想不起来——除了自己是蓝星苏杭市的一个普通青年，喜欢青铜古物，其余的记忆一片空白。博物馆里的混乱、方尊的异动、被红光包裹的眩晕，像是一场破碎的梦，抓不住任何完整的脉络。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，不知道身上的衣服和肩头的方尊是怎么回事，更不知道这片陌生的荒原究竟是什么地方。
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，不是因为恐惧，而是因为极致的陌生感带来的本能不安。他的眉头紧紧皱起，眉心挤出一道浅浅的纹路，黑眸里满是困惑与警惕，原本温和的面容因为紧绷而显得有些锐利。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，顺着光洁的额头往下滑，在眉骨处聚成一滴，迟迟未坠，嘴唇微微抿起，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，显然还没从这场离奇的变故中回过神来。
“咳咳……”
不远处传来一声剧烈的咳嗽，打破了荒原的死寂。
林野心头一紧，瞬间绷紧了神经，身体下意识地压低重心，如同受惊的野兽般警惕地望去。只见百米之外的一道巨大石缝旁，斜靠着一个身影，那身影穿着破烂不堪的灰色布衣，头发枯黄纠结，像是一蓬干枯的杂草，脸上布满了狰狞的疤痕——其中一道从左眼眼角一直延伸到下颌，将原本的面容撕裂得面目全非，只剩下一只浑浊的右眼，正死死地盯着他，眼神里充满了贪婪与凶狠，像是饿狼看到了猎物。
那是个中年男人，身形消瘦却异常结实，裸露在外的胳膊上布满了虬结的肌肉，皮肤黝黑粗糙，布满了老茧和新旧交错的伤口，有的还在渗着血珠。他的手里握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青铜短刀，刀身弯曲变形，刃口参差不齐，却依旧散发着森冷的寒光。他的嘴角微微勾起，露出一口黄黑相间、参差不齐的牙齿，笑容里没有丝毫温度，反而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，像是在打量一件即将到手的货物。
林野的瞳孔骤然收缩，黑眸里的茫然被惊恐取代，身体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，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。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暴戾气息，那是一种纯粹的、不加掩饰的恶意，与博物馆里游客的惊慌截然不同，带着强烈的攻击性。他的双手紧紧攥起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，手心的铜纹似乎感受到了他的不安，微微发烫，却没有带来任何实质性的帮助。
“嘿嘿……细皮嫩肉的……”中年男人的声音沙哑干涩，像是砂纸摩擦木头，难听至极，“看着就不像铜荒岭的人……身上还有好东西……”
他说的话带着一种奇怪的口音，林野只能勉强听懂几个字，却能从对方的语气和眼神里，读懂那赤裸裸的恶意。这个男人在觊觎他——或者说，觊觎他肩头的四羊方尊。
林野继续往后退，脚步踉跄，眼神死死盯着对方，大脑飞速运转，试图寻找退路。可这片荒原除了干裂的土地和零星的岩石，根本没有任何遮挡物，想要逃跑，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。
“跑什么？”中年男人嗤笑一声，疤痕扭曲的脸上露出更加狰狞的表情，“把你身上的铜疙瘩交出来，老子可以给你个痛快！”
他缓缓站起身，动作有些僵硬，却带着一股莫名的压迫感，一步步朝着林野逼近。每走一步，脚下的干裂土地都会发出“咔嚓”的声响，在这死寂的荒原上格外刺耳。他的浑浊右眼始终锁定着林野肩头的四羊方尊，那贪婪的目光，像是要将方尊连同林野一起吞下去。
林野的心跳快得像是要冲出胸腔，他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，还有血液在血管里奔涌的轰鸣。他想喊，想质问，想求饶，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，发不出任何声音。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，嘴唇失去了血色，眼神里的警惕渐渐被恐惧取代，身体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，连带着肩头的四羊方尊都在轻轻晃动。
“别过来！”终于，林野挤出了一句沙哑的话，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，“你到底想干什么？这东西……我不能给你！”
他不知道这方尊是什么，也不知道它有什么用，但掌心的铜纹和肩头的温热感告诉他，这东西对他很重要，绝不能交给别人。
中年男人像是没听懂他的话，或者根本不在意，依旧一步步逼近，距离林野只剩下三十米。他的呼吸变得粗重，胸口剧烈起伏，握着青铜短刀的手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，刀身泛起淡淡的青铜光泽，虽然微弱，却让林野感到了致命的威胁。
“找死！”中年男人突然低喝一声，猛地加快脚步，身形如饿狼般扑了上来，手中的青铜短刀带着呼啸的风声，直劈林野的脖颈。
林野瞳孔骤缩，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下来。他根本来不及思考，身体凭借着本能向侧面翻滚，堪堪避开了这致命一击。青铜短刀劈在地上，“当”的一声脆响，干裂的土地被劈出一道深沟，溅起无数碎石，其中几块砸在他的背上，带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。
“嘶——”林野倒吸一口凉气，借着翻滚的力道站起身，后背的疼痛让他龇牙咧嘴，眉头拧成了疙瘩，脸上满是痛苦与惊慌。他的手臂被碎石划出了几道细小的伤口，鲜血渗透出来，染红了破旧的劲装，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，让中年男人的眼神更加嗜血。
“反应倒是挺快。”中年男人一击未中，并不气馁，反而更加兴奋，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，再次挥刀砍来，刀势更加凶狠，角度刁钻毒辣，显然是常年厮杀练就的狠辣招式。
林野只能狼狈地躲闪，他没有任何打斗经验，甚至连基本的自保能力都没有，只能凭借着求生的本能四处逃窜。他的脚步踉跄，好几次都险些被地上的裂痕绊倒，脸上的汗水和灰尘混在一起，变得狼狈不堪，原本清澈的黑眸里满是惊慌失措，泪水在眼眶里打转，却死死咬着牙不肯落下。
“跑啊！你倒是跑啊！”中年男人狞笑着追赶，刀光一次次擦着林野的身体划过，每一次都让他惊出一身冷汗。
林野的体力在快速消耗，呼吸越来越急促，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，闷得他几乎喘不过气。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速度越来越慢，而身后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，死亡的气息如影随形。
就在这时，他脚下一滑，身体不受控制地朝着一道深不见底的石缝摔去。
“啊！”林野发出一声惊呼，双手胡乱地挥舞着，想要抓住什么，却只抓到一片空气。他的身体顺着石缝的斜坡往下滑，粗糙的岩石划破了他的衣服和皮肤，带来阵阵撕裂般的疼痛，鲜血顺着伤口流下来，染红了身下的岩石。
石缝深处比外面更加昏暗，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息，两侧的岩石冰冷刺骨，上面布满了尖利的石笋，稍不留意就会被划伤。林野的身体撞到一块巨石上，才勉强停下，他蜷缩在地上，浑身剧痛，几乎动弹不得，只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，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，混合着汗水和血水，在脸上留下一道道狼狈的痕迹。
“跑啊！怎么不跑了？”中年男人的声音从石缝上方传来，带着戏谑和残忍。他顺着斜坡缓缓滑下来，手中的青铜短刀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寒光，一步步逼近林野，像是在玩弄猎物。
林野抬起头，看着越来越近的男人，眼神里充满了绝望。他知道自己跑不掉了，这个陌生的世界，这个凶狠的男人，将要终结他的生命。他的嘴唇哆嗦着，想要说些什么，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咽声，黑眸里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。
中年男人走到他面前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，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：“把铜疙瘩交出来，老子让你死得痛快些。”
林野下意识地护住肩头的四羊方尊，摇了摇头，泪水模糊了视线：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……这东西……不能给你……”
“敬酒不吃吃罚酒！”中年男人眼神一狠，举起青铜短刀，就要朝着林野的脑袋劈下去。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，林野掌心的铜纹突然爆发出一道微弱的红光，肩头的四羊方尊也随之震颤起来，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。一股温热的力量从铜纹中涌出，顺着经脉流转全身，虽然微弱，却让他瞬间恢复了一丝力气。
与此同时，石缝深处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嘶吼，像是某种巨兽的咆哮，震得整个石缝都在微微颤抖。中年男人的动作猛地一顿，脸上的残忍被惊愕取代，他警惕地看向石缝更深处，浑浊的右眼里满是忌惮。
“古……古真人的地盘……”他喃喃自语，声音带着一丝颤抖，看向林野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犹豫。
林野也愣住了，他不知道什么是“古真人”，也不知道这嘶吼声来自何处，但他能感觉到，中年男人的气势弱了下去，似乎在惧怕着什么。
石缝深处的嘶吼声越来越近，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，地面也跟着剧烈震颤起来。中年男人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，他死死地盯着林野，又看了看石缝深处，最终咬了咬牙，狠狠啐了一口：“算你运气好！”
说完，他转身就往石缝上方跑，那狼狈的样子，与刚才的凶狠判若两人。
林野瘫坐在地上，看着男人消失的背影，还没来得及松口气，就感觉到一股更加恐怖的气息从石缝深处传来。那气息阴冷、暴虐，带着一种凌驾于一切之上的残酷，让他浑身冰冷，血液都仿佛要凝固了。
他艰难地抬起头，朝着石缝深处望去——
昏暗的光线下，一道高大的身影缓缓走来。那身影穿着一件破烂的黑色道袍，长发及腰，散乱地披在肩上，脸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青铜锈，看不清具体容貌，只露出一双猩红的眼睛，像是两团燃烧的鬼火，透着非人的残忍与冷漠。他的手里没有武器，但周身萦绕着一股无形的威压，让林野连呼吸都变得困难。
这就是中年男人口中的“古真人”？
林野的心脏沉到了谷底，他能感觉到，这个“古真人”比刚才的中年男人恐怖百倍、千倍。对方的眼神扫过来时，他像是被毒蛇盯上，浑身僵硬，动弹不得，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一步步逼近。
古真人走到他面前，停下脚步，猩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肩头的四羊方尊，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咕噜声，像是在权衡着什么。他的嘴角微微勾起，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，青铜锈覆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，却让林野感到了极致的恐惧。
就在这时，古真人突然抬起手，枯瘦如柴的手指朝着林野的肩头抓来。他的动作不快，却带着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，林野想要躲闪，却发现身体根本不受控制。
掌心的铜纹再次发烫，四羊方尊的嗡鸣变得更加急促，暗红色的光芒隐隐浮现，似乎在抵抗着古真人的力量。
林野的脸上写满了绝望与不甘，他不想死，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这个陌生的世界。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，黑眸里满是惊恐，泪水再次涌出，顺着脸颊滑落，与血水混合在一起，格外狼狈。
古真人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四羊方尊的瞬间，石缝上方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惊叫声——
“那边有石缝！刚才的嘶吼声是从里面传出来的！”
“快看看！说不定有宝贝！”
“小心点！听说这附近有古真人出没！”
几道身影出现在石缝上方，正是一群被打斗声和嘶吼声吸引来的人。他们穿着各异，手里都握着武器，脸上带着贪婪的笑容，显然是冲着“宝贝”来的。
古真人的动作一顿，猩红的眼睛看向石缝上方，喉咙里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吼，声音震耳欲聋。
石缝上方的人看到古真人，脸色瞬间变得惨白，惊叫声此起彼伏：“是古真人！快跑啊！”
“我的天！真的是古真人！”
“快逃！晚了就来不及了！”
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极致的恐惧，眼神里的贪婪瞬间被惊慌取代，转身就往荒原上跑，连滚带爬，狼狈不堪。有人跑得太慢，被古真人随手一挥，一道无形的力量击中，身体瞬间炸开，化作一团血雾，血腥味弥漫开来，让整个石缝都变得更加阴森恐怖。
林野看得目瞪口呆，脸上的惊恐达到了顶点，胃里一阵翻江倒海，险些吐出来。他从未见过如此残忍的画面，这个世界的恐怖，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。
古真人解决了那个逃跑的人，再次将目光投向林野，猩红的眼睛里满是不耐烦。他再次抬起手，朝着林野的肩头抓来，这一次，四羊方尊的光芒也变得微弱起来，显然无法再抵挡。
林野绝望地闭上了眼睛，等待着死亡的降临。他的脑海里闪过蓝星的阳光、博物馆的青铜展柜、自己温和的笑容，心中充满了无尽的遗憾——如果早知道会这样，他宁愿从来没有靠近过那些青铜古物。
就在这时，肩头的四羊方尊突然爆发出一道刺眼的暗红光芒，将林野整个人笼罩其中。古真人的手指触碰到光芒的瞬间，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，像是被某种霸道的力量灼伤，快速缩回了手。
“吼！”古真人愤怒地嘶吼，猩红的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和暴怒，他不停地挥舞着双手，一道道无形的力量朝着林野袭来，却都被暗红光芒挡了回去。
林野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将自己包裹，身体不受控制地朝着石缝上方飞去。他睁开眼睛，看到古真人在光芒外疯狂嘶吼，却无法靠近，心中充满了震惊与茫然。
光芒带着他冲出了石缝，飞向荒原的远方。林野回头望去，只见古真人的身影在石缝口越来越小，那道巨大的石缝如同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嘴，在昏暗的光线下透着阴森恐怖的气息。
周围的景象快速后退，风声在耳边呼啸。林野的脸上还残留着泪水、汗水和血水，眼神里满是惊魂未定。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，不知道四羊方尊要带他去什么地方，更不知道这个陌生而恐怖的世界，还隐藏着多少危险。
他只知道，自己暂时活下来了。但这片荒原的残酷、中年男人的凶狠、古真人的残忍，还有那些人的贪婪与恐惧，都深深烙印在了他的脑海里，让他明白——想要在这个世界活下去，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。
肩头的四羊方尊光芒渐渐收敛，再次恢复了古朴的模样。林野的身体缓缓落地，踉跄了几步才站稳。他看着眼前依旧苍凉的荒原，掌心的铜纹微微发烫，像是在提醒他，这场离奇的冒险，才刚刚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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