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蝶引着夏禾走进内室，银骨香暖得熨帖，青釉盏里的雾气袅袅升腾。金泰亨立在角落，看着云蝶落座，听她轻声道

云蝶渡厄阁渡人，需等价交换——你要解困，就得交出身上一样，你视作美好、万般不舍’的情感，这份情感越纯粹，交换的力量便越足

夏禾垂眸盯着杯沿的水汽，指尖轻轻摩挲着杯壁，眼底先泛起柔光，随即染上一层怅然。她沉默了很久，声音轻得像叹息，却异常清晰

夏禾我最舍不得的，是对他人毫无保留的信任

这份信任是她从小就有的特质。母亲总说“人心都是善的”，她便真的信了——同学借笔记，她毫无防备地递过去，转头就被藏起来；有人假意跟她做朋友，套走她家里的难处，转头就当成笑话传遍班级；就连老师说“会公平处理霸凌”，她也傻傻等着，最后只等来“你多反思自己”的敷衍。可即便如此，每次遇到新的人、新的事，她心底还是会下意识相信“或许这次不一样”。这份信任带着天真的纯粹，是她在满是恶意的环境里，仍不愿丢弃的“美好”，是她觉得自己身上最珍贵的、未被污染的特质。

云蝶信任，是我们所需要的，所以你想用你的信任换什么

她抬眼时，睫毛上挂着细碎的泪珠，目光却异常坚定

夏禾换那些霸凌我的人再也不敢靠近我

云蝶简单

夏禾闭上眼，深吸一口气。下一秒，心口像是被轻轻抽走了什么，一阵淡淡的空落袭来——不是痛苦，而是像告别一个陪伴多年的老友。她想起小时候第一次把糖果分给陌生小朋友时的雀跃，想起第一次相信同学时的真诚，那些画面渐渐模糊，心底那份“下意识信任他人”的本能，慢慢沉淀下去。一缕清透的暖金色微光从她心口飘出

云蝶抬手，指尖凝出一只小巧的白色玻璃瓶，瓶口微微倾斜，那缕暖金色微光便顺着瓶口缓缓流入，没有半点声响，微光在瓶内轻轻晃动，映得瓶壁都染上一层柔和的金芒，看得人心里发暖

金泰亨好奇地凑近，目光在房间两侧的置物架上扫过——左侧整齐排列着很多玻璃瓶，大多都是空着的，有的装着各色微光，唯有最顶层的一只闪着淡淡的绿光，在一众瓶子里格外显眼；右侧则挂满了形态各异的葫芦，木质的、陶制的、竹编的，大小不一，密密麻麻挂了半面墙，葫芦口被软木塞封住，根本看不清里面藏着什么，只偶尔能从缝隙中瞥见一丝极淡的光晕，神秘得很

云蝶捧着那只装着暖金色微光的白瓷瓶，走到左侧的玻璃架前，轻轻将它放在中层的空位上。瞬间，暖金色的光与顶层那抹绿光遥遥相对，一暖一幽，成了满架瓶瓶罐罐里最亮眼的两抹色彩。

金泰亨盯着那只新放上去的瓶子，心里满是疑惑：这暖金色的光，是信任，那绿色的是什么

夏禾踏入渡厄阁的刹那，巷子里的妖物便知晓今日之事已然落空。它蜷缩在墙角阴影里，灰雾般的身躯微微蠕动，那双幽绿的眼盯着紧闭的阁门，满是不甘却又无可奈何——渡厄阁的气场已将女孩护得严严实实，它这点微末道行，根本无从下手。

妖物不敢多做停留，转身便要化作一缕灰烟遁走。可刚动了念头，一道清冷淡漠的声音忽然在巷中响起，像月华落于冰面，不带半分温度

扶搡不经她人同意，便想寄身夺舍、吸食生机，你说，这是好是坏？是善是恶？

妖物浑身一僵，浑身的灰雾都在颤抖。它缓缓转过身，便见那抹素白身影立在巷口，周身笼着一层淡淡的光晕，明明隔着数丈距离，那股碾压性的强大气息却让它动弹不得，仿佛下一秒就要被碾碎。

它张了张模糊的嘴，尖细的嗓音里满是恐惧与哀求，哪里还敢辩解半分，只拼尽全力挤出一句

我……我只是想活着……

封印苏醒后，它灵智未开、力量微薄，既无缔结契约的资格，也无保全肉身的能力，若不吸食人类的情感与生机，不出三日便会消散于天地间。活下去，是它唯一的执念。

阁主唇边漾开一抹极淡的笑意，那笑意浅得像雾，却没半分暖意，只听她清清淡淡开口

扶搡是啊，只是想活着而已，有什么错

异物本以为眼前人说这话，是打算放过他了

正准备趁机化作灰烟遁走，却发现周身的空气忽然凝住，那股无形的束缚不仅没消失，反倒愈发收紧，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，将它牢牢困在原地

阁主指尖轻捻，语气依旧平淡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

扶搡可怎么办呢？我和你一样，也想活着

话音未落，她轻轻吐出三个字

扶搡所以，抱歉了

妖物浑身的灰雾瞬间炸开，幽绿的眼珠里写满了惊恐与难以置信。它想挣扎，想嘶吼，可在那股绝对的力量面前，所有反抗都成了徒劳。灰雾般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、凝聚，最终化作一缕浓稠的黑色暗光，凄厉的尖啸被死死禁锢在光团里，转瞬便被一股无形的吸力牵引。

而后妖物被收进了葫芦里，原来那些葫芦里面装的是神魔妖的力量还有灵魂

夏禾的脚步声渐渐远去，渡厄阁的木门无声合拢，内室重归静谧。云蝶见金泰亨仍盯着两侧置物架出神，目光在暖金色瓶子与墙上葫芦间来回打转，便主动走上前，笑着为他细说

云蝶你肯定是好奇这满室的瓶瓶罐罐吧

她先指向左侧的白色玻璃瓶架，指尖轻点过夏禾那只泛着暖金光的瓶子

云蝶这些白瓶里装的，都是‘心甘情愿交出的纯粹人类情感’——就像夏禾的毫无保留的信任，还有之前客人交出的喜乐、好奇、孺慕。这些情感干净无垢，不含半分戾气，是最温和稳妥的能量

金泰亨为什么需要这些

云蝶当然是有用才需要啊，至于为什么，你只能等阁主告诉你，我要是告诉你了，我会死得很惨的

说着，她转身望向右侧挂满葫芦的墙面，语气多了几分郑重

云蝶而这些葫芦里的，是作恶的神魔妖之力。有些仗着力量肆意妄为、触碰渡厄阁规矩的存在，它们的力量虽烈，却裹挟着浓重戾气，是会害人的

云蝶阁主收它们，一来是惩戒恶行、护佑有缘人，二来是将这份戾气炼化提纯，至于为什么，也是一样，等阁主告诉你

金泰亨阁主她……

云蝶走到房间中央，眼底透着通透

云蝶不能总是让阁主渡人，有时候她也需要渡己，你说对吧

金泰亨那为什么，我没有被交换

云蝶或许是因为，你是阁主亲自领进门的吧，又或许你长得好看，或者阁主觉得我一个人忙不过来，找个老实的来帮忙

云蝶的一番话，让金泰亨脸上泛起一丝不好意思的微红，下意识挠了挠头。

他望着满架的瓶罐与葫芦，心里的疑惑豁然开朗——虽仍不完全知晓阁主收集这些能量的深层缘由，也不懂这背后更复杂的门道，但核心的规矩与道理，他已然摸清。

反正日后自己也要留在渡厄阁，跟着云蝶、跟着阁主做事，这些该懂的、该做的，慢慢学便是。

他不必深究所有缘由，眼下只需记牢这份“等价交换、善恶有报”的规矩，踏踏实实地做好该做的事，便足够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