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汐的葬礼办得极隆重，萧策亲自选址于京郊的梅林，墓碑上没有刻任何头衔，只简简单单几个字——南汐之墓。
白扶疏一袭素衣，捧着一束白梅站在墓前，雪花落在她发间，融成水珠，像未干的泪。她看着那块冰冷的石碑，脑海中反复浮现南汐挡在她身前的画面，心口闷得发疼。
萧策就站在不远处，玄色丧服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，眼底是化不开的死寂。他没有看任何人，只是望着墓碑，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。
葬礼结束后，宾客散去，白扶疏走到萧策面前，声音平静：“我想和你谈谈。”
萧策缓缓转头，目光落在她身上，没有任何情绪，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：“谈什么？谈南汐是怎么死的？”
“南汐用命换的，不是让你继续执迷不悟。”白扶疏看着他，眼中带着痛惜，“她既护着我，也护着你，她不想你被权利吞噬，更不想你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。”
萧策忽然低低笑了起来，笑声里满是悲凉与嘲讽：“护着我？她若真护着我，就不会替你挡那一剑！”他猛地转头看她，眼中翻涌着血丝，“白扶疏，你以为她是伟大？她只是心软！心软的人，注定活不长！”
他上前一步，语气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：“你和雾微竹那些人一样，总把道义挂在嘴边，可到头来呢？南汐死了！只有权利，只有站在最高处，才能护着自己想护的人！你懂吗？”
白扶疏看着他被仇恨与执念困住的模样，知道多说无益。她轻轻叹了口气：“你永远不会懂，有些东西，比权利更重要。”
说完，她转身便走。
“你不怕我现在杀了你？”萧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，冰冷刺骨。
白扶疏脚步一顿，没有回头，声音平静无波：“你不会。”
因为南汐。
这句话像一根针，刺破了萧策强装的冷漠。他望着白扶疏离去的背影，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，指腹抵着冰冷的剑鞘，却迟迟没有拔出来。
是啊，他不会。
南汐用命护下来的人，他若杀了，九泉之下，她怕是连眼都不会闭。
雪又开始下了，落在萧策的肩头，寒意渗入骨髓。他站在原地，看着白扶疏的身影消失在风雪中，最终缓缓闭上眼，一滴泪从眼角滑落，瞬间被寒风冻结。
白扶疏走出梅林，才发现手心全是冷汗。
她其实在赌。赌南汐在他心中的分量，赌他最后那点未泯的人性。指尖的寒意顺着血脉蔓延.
她回头望了一眼那片被白雪覆盖的墓地，心中一片茫然。萧策的偏执，南汐的牺牲，这场恩怨像一张巨网，将所有人都困在其中，谁也无法全身而退。
而此时的醉仙楼，雾微竹正听店小二絮絮叨叨地说着卫栖鹤的往事，心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。
原来那个看似随心所欲的侠客，也有过那样炽热的牵挂。那个叫阿萤的姑娘，是他藏在心底最柔软的角落，也是他永远的遗憾。
“后来呢？”雾微竹轻声问，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帕子。
店小二叹了口气：“后来啊，就再没见过他们了。只听说卫栖鹤从黑风寨出来后，就成了现在这副样子，对谁都不过心的。”
雾微竹沉默了。她忽然明白，卫栖鹤为何对那封信如此执着。或许他不是在意朝堂纷争，只是在那场恩怨里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——那些想护却护不住的人，那些未了的遗憾。
“多谢你。”雾微竹起身告辞，心里渐渐有了个念头。
她走出醉仙楼，雪已经停了，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，在雪地上映出耀眼的光。她抬头望向天边，忽然觉得，无论卫栖鹤有怎样的过往，他们都必须再找他一次。
因为那封信，不仅关乎白扶疏和雾家的冤屈，或许也藏着解开卫栖鹤心结的钥匙。
而此时的萧策府，萧策正站在南汐的房间里。桌上还放着她没磨完的短刃，窗边的腊梅开得正盛，一如她还在时的模样。
他拿起那柄短刃，指尖触到刀刃的寒光，忽然想起那年大雪，他把瑟瑟发抖的她抱在怀里，她攥着他的衣角，小声说：“我以后会保护你。”
原来，她真的做到了。用最惨烈的方式。
眼泪终于滑落，滴在短刃上，晕开一小片水渍。窗外的风卷着雪花掠过，像谁在低声叹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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