摄政王府的偏院静得能听见烛火噼啪声。白扶疏坐在榻上，肩头的箭伤已被妥善处理，缠着厚厚的白纱布，玄珩的外袍搭在旁边，还带着淡淡的松木香。
玄珩坐在对面的椅子上，指尖敲着桌面，目光沉沉地看着她：“那封密信，是谁给你的？”
“说是安远侯的旧部。”白扶疏语气平静，避开了与萧策相关的部分，“我想着或许能找到柳承宗的罪证，就……”
“就孤身赴险？”玄珩打断她，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，“白扶疏，你该知道现在的局势有多危险。萧策在暗处盯着，皇上在明处猜忌，你这是把自己往刀山上推！”
白扶疏垂下眼帘：“我只是不想错过任何线索。”
“线索？”玄珩冷笑一声，将那枚从木柱上拔下的羽箭扔在桌上，箭尾的太子亲卫徽记在烛火下格外刺眼，“这也是线索。太子亲卫的箭，御史带着禁军‘恰好’赶到，还有那封带毒的密信……你觉得，这背后是谁的手笔？”
白扶疏沉默。她知道是萧策，甚至能猜到他的用意——借太子的名义动手，既能除掉她这个“变数”，又能嫁祸太子，搅乱朝局，让玄珩腹背受敌。
可她不能说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她低声道，“或许是冲着你来的。”
玄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，没再追问，只是拿起那支箭：“太子最近在军中安插了不少亲信，与萧策走得很近。这一箭，未必是太子的意思，却一定是借了他的势。”
他顿了顿，话锋一转：“你肩头的箭伤，得找个由头遮掩过去。明日我会对外说，擒获的乱党拒捕，你在旁协助时被误伤。”
“好。”白扶疏点头。
“还有，”玄珩的目光落在她的指尖，“牵机散虽被清露草汁中和，但保险起见，这几日别碰任何皇室宗亲，免得被人用解药试探出痕迹。”
白扶疏心一愣，他竟连这点都想到了。
“多谢。”
玄珩没应声，起身走到窗边。夜色已深，王府的侍卫换岗的脚步声远远传来，带着森严的秩序。
“你在江南时，令尊还说过什么？”他忽然问，声音很轻。
白扶疏的心猛地一震，想起父亲提到的蛮族血脉，想起母亲的部落，最终还是摇了摇头：“没有了。父亲只盼我平安。”
玄珩没回头，只是望着窗外的月色：“扶疏，有些事，藏是藏不住的。尤其是在这京城，任何一点破绽，都可能被人抓住把柄。”
他的话像一根针，轻轻刺在白扶疏心上。她知道他在怀疑，却只能硬着头皮装傻。
“我知道。”
玄珩叹了口气，没再继续这个话题：“你先歇着吧，这里守卫森严，安全。”
他转身离开，房门轻轻合上，将一室的寂静留给白扶疏。她看着烛火发呆，心里像压了块石头——她与玄珩之间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，那层因隐瞒而生的隔阂，越来越厚。
而此时的东宫，太子赵衡正对着萧策大发雷霆。
“你让我的人动手？谁允许你动我的人！”赵衡将茶杯摔在地上，脸色铁青，“现在满京城都知道，废宅的箭是我亲卫射的！玄珩若借此发难，你让我如何自处？”
萧策站在一旁，神色平静：“太子殿下息怒。不过是几支箭，又没留下实证，玄珩就算想发难，也找不到由头。”
“找不到由头？”赵衡怒吼，“他是摄政王！随便找个‘管教亲卫不严’的罪名，就能参我一本！皇上本就对我不满，你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！”
萧策微微躬身：“殿下放心，我早已安排好。明日早朝，会有御史替您说话，说是‘亲卫巡夜，误认乱党’，最多罚俸三个月，不了了之。”
赵衡狐疑地看着他：“你早就料到会这样？”
“只是做了最坏的打算。”萧策笑了笑，“殿下，成大事者不拘小节。这点风波，比起将来的储君之位，算得了什么？”
赵衡的怒气渐渐平息，却还是有些不安：“玄珩那个人，心思深沉，不会这么轻易算了的。”
“他现在忙着查‘乱党’，忙着应付皇上的猜忌，没空盯着您。”萧策语气笃定，“倒是白扶疏……被他带回了王府，成了变数。”
提到白扶疏，赵衡眼中闪过一丝厌烦：“那个女人，烦死了，每次都坏我好事。”
“殿下放心，我会处理。”萧策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，“她既然选择站在玄珩那边，就别怪我心狠。”
离开东宫时，夜色更浓了。萧策坐在马车上，指尖摩挲着那半块“蛮”字佩。白扶疏的背叛，在他意料之中，却还是让他心头火起。
他给过她机会，是她自己不要。
“去查，”萧策对车夫道，“看看玄珩最近在查什么案子，尤其是……与安远侯旧部有关的。”
他要让白扶疏知道，背叛他的代价，她付不起。
而摄政王府的书房里，玄珩正看着暗卫送来的密报——上面写着萧策与太子的密谈内容，还有他派人调查安远侯旧部的动向。
“看来，他是急了。”玄珩冷笑一声，将密报放在烛火上点燃。
纸张化为灰烬，飘落在地。他走到墙边，看着那幅北境地图，指尖重重落在“北境蛮族驻地”的标记上。
白扶疏的隐瞒，萧策的急切，太子的愚蠢，皇上的猜忌……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方向——北境蛮族。
他拿起笔，在纸上写下“安远侯”、“蛮族信物”、“白扶疏母亲”几个字，用线将它们连在一起，最后在中心画了个圈，写上“萧策”。
真相的轮廓，越来越清晰了。
玄珩放下笔，目光望向偏院的方向。那里的烛火还亮着，像一颗在黑夜中摇曳的星。
他知道，要揭开最终的秘密，或许还需要白扶疏的答案。
只是，当答案真正揭晓时，他与她之间，还能回到从前吗？
窗外的风卷起落叶，打在窗纸上，发出沙沙的声响。一场围绕着真相的暗战，已进入最关键的阶段，而身处局中的每一个人，都在为自己的选择，付出越来越沉重的代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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