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像一块浸透了墨汁的绒布，沉沉压在摄政王府的飞檐上。白扶疏攥着裙摆，指尖因用力而泛白。她站在回廊拐角的阴影里，听着内室传来玄珩与幕僚讨论部署的低语，心跳如擂鼓。
萧策的话还在耳边回响：“我已经把我的信任展现出来了，那份布防名单，拿到手，合作才算开始。”
她深吸一口气，借着廊下灯笼的微光，悄悄溜进书房。书案上摊着几份卷宗，最上面那份封皮烫着银线，正是她要找的。指尖刚触到纸页，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，她深吸一口气，转身时恰好撞进玄珩侍卫的怀里。
“白小姐？侍卫愣了愣，“您怎么在这儿？”
“我来给玄大人送新沏的茶。”她举了举空着的手“刚放下，见大人不在，我便准备离开。”
侍卫不疑有她，笑着让开身：“大人在偏厅议事，您自便。”
待脚步声远去，白扶疏快步退出书房，躲进假山后才敢掏袖中的纸页。借着月光展开，只见上面的字迹一半清晰一半潦草，关键的布防位置被刻意涂改过，错漏之处显而易见。她心中冷笑——萧策想要的“诚意”，她给了，却也留了后手。这半真半假的名单，足够萧策搅起一阵风浪，又不至于让玄珩陷入绝境。
将名单折成细条后，她理了理衣襟，快步走向约定的交货地点。夜风吹起她的发丝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，是紧张，也是一种奇异的怪感，这样是对是错。
玄珩不知何时出现在回廊尽头，目光沉沉地落在白扶疏身上，声音带着寒意：“手里拿的是什么？”
白扶疏心头一紧，面上却不动声色，缓缓摊开手心——里面是几张写满字迹的废纸，墨迹潦草，显然是练字的废稿。“不过是练废的字纸，见这里清静，想找个地方烧掉。”她语气自然，甚至带着几分自嘲，“写得太丑，留着丢人。”
玄珩的目光在废纸上扫了几遍，确实只有些不成形的笔画，并无半个与布防相关的字眼。他眉头微蹙，却也没再追问，只是冷冷的：“下次莫要在府中随意走动，免得引人误会。”
“好。”白扶疏应下，待玄珩转身离去，才悄悄松了口气。藏在袖中的真名单早已被她揉成细条，混进了廊下的香炉灰里，那几张废纸，不过是早就备好的幌子。
她望着玄珩远去的背影，指尖冰凉——这场周旋，才刚刚开始。
城西的破庙早已断了香火，蛛网在梁上结得密不透风。白扶疏站在佛像阴影里，听着外面风吹过断墙的呜咽声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角。
“来了。”萧策的声音从门口传来，他一身黑衣，身形隐在夜色里，只有腰间的狼牙佩在月光下闪着微光。
白扶疏将手上的纸卷递过去，语气平淡：“名单拿到了。”
萧策接过纸卷，借着从破窗透进来的月光快速浏览，眉头微蹙又很快舒展，并未察觉异样。他将纸卷揣进怀里，看着白扶疏：“做得不错。”
“只是顺手罢了。”白扶疏避开他的目光，“还有事吗？没事我先回去了。”
“别急。”萧策上前一步，声音压得更低，“柳承宗的死让皇上起了疑心，已经让大理寺介入调查，说是要‘彻查凶手，给百官一个交代’。”
白扶疏心头一跳：“皇上查到什么了？”
“暂时没有，但大理寺卿是个老狐狸，当年受过柳承宗恩惠，怕是会往‘政敌报复’的方向查。”萧策眼中闪过一丝冷意，“玄珩首当其冲，你最近在他身边，行事最好小心些，别被卷进去。”
这话听着像是提醒，却更像在试探她与玄珩的关系。白扶疏淡淡点头：“我知道分寸。”
萧策深深看了她一眼，没再多说，转身便消失在夜色里。他的脚步极轻，仿佛从未出现过。
白扶疏在破庙里站了许久，直到身上沾满了寒气才转身离开。她知道，萧策的“放心”不过是暂时的，一旦他按那份半真半假的名单行动，迟早会发现端倪。
而皇上的调查，更是给这摊浑水添了把火。大理寺若真往玄珩身上查，以新帝对他的猜忌，恐怕会借机削权，到时候萧策便可坐收渔利。
她必须尽快想办法，既要让萧策的阴谋落空，又要不让玄珩起疑，还要在这盘棋里保住白家。
走到巷口时，白扶疏忽然回头望了一眼破庙的方向，那里已重新被黑暗吞噬。她握紧了手心，那里还残留着纸卷的粗糙触感——这一步棋，她走得惊险，却也别无选择。
前路愈发难测，而她能依靠的，只有自己心里那杆秤。是是非非，恩恩怨怨，终究要在这场风暴里，一一清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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