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宫芸薇清冷而坚定的声音,如同冰珠落玉盘,一字一句,清晰地回荡在寂静无声的大殿之上。“拒入深宫”四个字,不啻于一道惊雷,炸得在场所有王公贵族、文武百官魂飞魄散,难以置信地望向那个孱弱苍白的女子。
她竟然拒绝了!拒绝了摄政王夜璟寒以江山为聘的后位!拒绝了这世间女子所能企及的至高尊荣!
死寂。极致的死寂之后,是压抑的、几乎要冲破殿顶的哗然!群臣面面相觑,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涌起。有人震惊于她的狂妄,有人鄙夷她的不识抬举,更有人暗中揣测这是否是宸王与她联手演的一出欲擒故纵的戏码。
高踞龙椅之上的小皇帝不知所措地看向身旁的夜璟寒。柳氏残党及贤王旧部则眼中闪过幸灾乐祸的光芒,巴不得南宫芸薇此举彻底激怒权倾朝野的摄政王。
夜璟寒深邃的眸底掠过一丝极快的波澜,但俊美无俦的脸上却看不出丝毫怒意。他静静地看着南宫芸薇,目光锐利如刀,仿佛要剖开她所有的伪装,直抵内心深处。“哦?”他缓缓开口,声音低沉,听不出喜怒,“为何?给本王一个理由。”
面对无数道或惊或疑或恨的目光,以及夜璟寒那几乎令人窒息的压迫感,南宫芸薇依旧站得笔直,尽管她的脸色因这番举动而更显苍白,呼吸也微微急促。她以帕掩口,低咳了两声,再抬眼时,眸光清冽如寒泉,扫过在场众人,最终迎上夜璟寒的视线。
“王爷,”她声音不高,却奇异地压下了殿内的嘈杂,“王爷许我后位,是认为将我置于天下女子最尊贵之地,便是对我功劳的肯定与保全,是么?”
她不等夜璟寒回答,便轻轻摇头,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洞穿世事的悲悯与疏离:“可那九重宫阙,金碧辉煌,于芸薇看来,不过是另一座华丽牢笼。规矩森严,言行受制,一举一动皆在天下人瞩目之下,与昔日困守薇苑,有何本质不同?”
她微微抬起下巴,虽病弱,却自有一股铮铮傲骨:“芸薇之志,不在母仪天下,不在统领后宫。先帝密旨,予我的是监察之责,是匡扶社稷之权。我愿立于朝堂,凭胸中所学,手中之权,为这天下女子开辟一条不同于后宅之路,为这煌煌盛世扫除奸佞,涤荡污浊。而非幽居深宫,成为权力平衡的点缀,每日与妃嫔争风吃醋,耗尽余生。”
她目光坦然地看着夜璟寒,一字一句,掷地有声:“天地为牢,非我所愿。王爷若真知我,便该明白,将我困于后宫,才是真正的折辱与浪费。”
一番话语,振聋发聩!竟将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后位,视作禁锢的牢笼!这番离经叛道的言论,让许多守旧的老臣气得浑身发抖,却碍于她此刻的权势和先帝密旨,敢怒不敢言。而一些年轻或开明的官员,眼中则爆发出惊人的光彩,仿佛看到了某种全新的可能。
夜璟寒凝视着她,许久未曾言语。大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。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摄政王的反应,是震怒?是强压?还是……
就在这时,那名内侍惊慌的声音再次响起,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:“启禀陛下、摄政王、南宫特使!宫外有一老妪求见,自称姓顾,言有关于已故沐瑶夫人及其手中……‘天机令’的紧要之事,必须面见南宫特使!”
“天机令?”这三个字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冷水,瞬间引发了更大的骚动!众人皆露茫然之色,唯有南宫芸薇心中剧震,袖中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,那枚温润的玉佩硌得掌心生疼!顾嬷嬷!天机令!果然与母亲有关!
夜璟寒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,目光从南宫芸薇瞬间变化的脸色上扫过,随即挥袖,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冽:“宣。”
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吸引。片刻后,一名衣着朴素、步履蹒跚、面容布满皱纹却眼神清亮的老妪,在内侍的引领下,缓缓走入大殿。她无视满殿朱紫,目光直直落在南宫芸薇身上,颤巍巍地跪拜下去,声音苍老却清晰:
“老奴顾氏,参见小姐!小姐,老奴终于……终于等到您了!夫人临终前所托‘天机令’之谜,老奴今日,特来为小姐解开!”
南宫芸薇看着跪在殿中的老妪,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。母亲沐瑶的真正身份、那神秘的云纹、乃至先帝为何独独赐予她密旨……这一切的谜团,似乎都系于这“天机令”之上!这突如其来的揭秘,会将她引向何方?而她刚刚拒绝后位引发的波澜,又将因此走向何种不可预测的方向?夜璟寒深邃的目光在南宫芸薇与顾嬷嬷之间来回扫视,眸中暗流汹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