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台上那枚温润的羊脂玉佩,在烛火下泛着柔和的光泽,其上雕刻的如意云纹,与南宫芸薇记忆中母亲沐瑶那支玉簪的纹路几乎别无二致。这突如其来的信物,像一把无声的钥匙,试图开启尘封的过往。是“顾”的又一次示警?还是某个与母亲有旧之人,在此时递来的橄榄枝?玉佩背后代表的,是友是敌?南宫芸薇将玉佩紧紧攥在掌心,冰凉的触感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沉淀。眼下,还不是深究母亲往事的时候,朝堂的巨变已至终章,她必须面对随之而来的、全新的风暴。
贤王党的覆灭,如同一场彻底的政治清算,朝堂格局为之剧变。老皇帝经此一役,心力交瘁,本就沉疴难起的身体彻底垮塌,于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驾崩。临终前,他留下遗诏,传位于年仅十二岁、生母早逝、在宫中备受欺凌却因南宫芸薇之故得以保全的五皇子,并命宸王夜璟寒为摄政王,辅佐新君,同时,特旨南宫芸薇以“先帝密旨持有者”身份,入朝参政,位同副相!
这道遗诏,再次震动天下。让一个女子入朝参政,这是大韵朝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的先例!然而,此刻的南宫芸薇,携肃清奸佞、稳定朝局之滔天功劳,手握先帝密旨,背后更有摄政王夜璟寒的鼎力支持,纵有微词,也无人敢在明面上反对。
新帝登基大典,庄严肃穆。年幼的皇帝坐在宽大的龙椅上,略显局促,而立于丹陛之侧的夜璟寒与南宫芸薇,则成为了百官瞩目的焦点。夜璟寒一身玄色摄政王朝服,身姿挺拔,气度威严,目光扫过之处,无人敢直视。而南宫芸薇,则穿着一身特制的、介于宫装与官服之间的月白色锦袍,依旧面色苍白,由苏月在一旁小心搀扶,时不时以帕掩口,发出几声压抑的低咳。
然而,再无人因这病弱的表象而心生轻视。所有人都清楚,正是这个看似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女子,以纤纤素手,拨开了笼罩朝堂的迷雾,扳倒了权倾一时的贤王,其智谋之深、手段之狠,令人胆寒。她安静地站在那里,仿佛与周遭的喧嚣隔绝,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仪。
大典之后,是盛大的国宴。觥筹交错间,气氛微妙。所有人都明白,真正的权力核心,已然转移。
宴至中途,夜璟寒忽然起身,举起金樽,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下来。他目光沉静,缓缓扫过在场所有人,最终定格在身旁的南宫芸薇身上。
“陛下,诸位臣工,”他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传遍每个角落,“国难之际,幸得南宫小姐挺身而出,献奇策,破强敌,肃清朝纲,安定社稷。其功在千秋,德配天地。”
他顿了顿,语出惊人:“臣,夜璟寒,今日恳请陛下恩准,愿以江山为聘,许以后位,迎娶南宫芸薇为后,与我共同辅佐陛下,守护大韵山河!”
此言一出,满殿皆惊!虽然众人皆知宸王与南宫小姐关系匪浅,但如此直接、如此隆重地在国宴上、在新帝面前当众求娶,并许以皇后之位,仍是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!这已不仅仅是婚约,更是将最高的权柄与荣耀,双手奉上。一时间,无数道目光,羡慕、嫉妒、震惊、探究,齐刷刷地投向了那个依旧苍白着脸、微微低咳的女子。
面对这足以让天下任何女子疯狂的求婚和承诺,南宫芸薇缓缓抬起了头。她看向夜璟寒,他深邃的眼眸中,有欣赏,有势在必得,或许,还有一丝她不愿去分辨的、更深沉的东西。她轻轻推开苏月搀扶的手,站直了身体,尽管身形依旧单薄,却仿佛有了一种顶天立地的力量。
她并未立即回答,而是先向年幼的新帝微微欠身,然后转向夜璟寒,声音虚弱却异常清晰地开口,字字珠玑,响彻大殿:
“王爷厚爱,芸薇……愧不敢当。王爷许我后位,许我共享江山,此乃世间女子梦寐以求之荣光。”
她话锋一转,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:“然,芸薇以为,女子之价值,并非唯有依附男子、母仪天下方能彰显。先帝赐我密旨,是望我以微薄之躯,监察天下,匡扶正义,而非困于深宫,成为权力象征的点缀。”
她目光扫过在场所有神色各异的文武百官,最终迎上夜璟寒深邃的目光,缓缓道:“这皇后之位,恕芸薇……不能接受。我愿以‘先帝特使’之身,立于朝堂,凭自身所学,为陛下、为这天下百姓,尽一份心力。而非以王妃或皇后之名。”
拒婚!她竟然当众拒绝了权倾朝野的摄政王、拒绝了唾手可得的皇后宝座!
整个大殿,死一般的寂静。所有人都被这石破天惊的回应震得魂飞魄散!
夜璟寒凝视着她,脸上看不出喜怒,良久,他唇角竟缓缓勾起一抹极淡、却意味深长的弧度。
就在这极度寂静与对峙的时刻,一名内侍神色慌张地小跑上殿,跪地禀报:“启禀陛下、摄政王、南宫特使!宫外有一老妪求见,自称姓顾,言有关于已故沐瑶夫人及其手中……‘天机令’的紧要之事,必须面见南宫特使!”天机令?众人茫然,而南宫芸薇心中剧震,下意识地握紧了袖中那枚温润的玉佩。这突然出现的顾姓老妪,和这“天机令”,是否会彻底颠覆她刚刚建立的一切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