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失忆了。”
这三个字,像一块沉重的墓碑,轰然落下,埋葬了许烬雾所有的希望和等待。她僵在原地,耳边嗡嗡作响,裴夫人后面说了什么,她一个字也听不清了。
他还活着……但他忘了她。
这比得知他死讯,更让她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和荒谬。他们之间那么多年的纠缠,那么多刻骨铭心的爱恨,那些他为之不惜与全世界为敌也要守护的记忆,就这么……被抹去了?
“许小姐?”裴夫人看着她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脸和空洞的眼神,语气里难得地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,“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接受……”
许烬雾缓缓抬起头,目光没有焦点,声音轻得像一阵风:“他在哪里?”
“在瑞士的一家私人疗养院。”裴夫人回答,“那里有最好的医疗条件。他现在需要绝对的静养,不能受任何刺激。”
“静养……”许烬雾重复着这个词,嘴角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弧度,“所以,我不能见他,是吗?”
裴夫人沉默了一下,算是默认。她看着许烬雾,眼神里不再是之前的冰冷和厌恶,而是一种掺杂着疲惫、无奈和一丝……或许是同情的复杂情绪。
“许小姐,”裴夫人叹了口气,“事已至此,或许……对你们彼此都是一种解脱。忘掉过去,对他,对你,对那个孩子……都未必是坏事。”
解脱?
许烬雾的心像是被狠狠剜了一刀。他们之间的一切,对她而言是刻骨铭心的爱,是支撑她活下去的信念,而在别人眼中,却只是需要被“解脱”的负担和错误?
“他……”许烬雾的声音颤抖得厉害,“他记得什么?”
“他只记得最近几年的事情,关于公司运作,一些基本的社交关系。”裴夫人避开了她的目光,“更早的……尤其是私人感情方面,几乎是一片空白。”
一片空白。
许烬雾闭上了眼睛,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。她扶着门框,才没有让自己倒下。
“我明白了。”她听到自己用一种异常平静的语气说,“谢谢您告诉我这些。”
裴夫人似乎还想说什么,但看着她摇摇欲坠的样子,最终只是点了点头:“你好自为之吧。那孩子……也需要人照顾。”
说完,裴夫人转身离开了。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楼道里回响,渐行渐远。
许烬雾缓缓关上门,背靠着门板,滑坐在地上。她没有哭,眼泪仿佛已经在过去一个多月的煎熬中流干了。她只是觉得冷,一种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、无法驱散的寒意。
慕思似乎感觉到了妈妈的异常,从椅子上爬下来,摇摇晃晃地走到她身边,用小手抱住她的脖子,奶声奶气地喊:“妈妈……抱抱……”
女儿温暖的体温和纯真的依赖,像最后一根稻草,压垮了许烬雾强装的镇定。她紧紧抱住女儿小小的身体,将脸埋在她柔软的颈窝里,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,却发不出一点声音。
失忆了。
他活着,但他不再是她的裴妄野了。那个会为她失控、为她疯狂、为她与全世界为敌的男人,已经随着那段被抹去的记忆,彻底消失了。
她所有的等待,所有的坚持,所有的爱恨,都成了一个巨大的笑话。她像一艘在暴风雨中迷失方向的船,好不容易看到了远处的灯塔,拼尽全力驶近,却发现那光芒早已熄灭,只剩下一座冰冷的、沉默的废墟。
未来,该怎么办?
带着慕思,守着一个永远不会再记得她们的男人留下的、虚无缥缈的承诺?还是……彻底放手,让一切归于沉寂?
许烬雾不知道。她只知道,她生命中最亮的那颗航标,已经失落了。前路,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、浓重的迷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