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遭遇意外……情况不明……”
这八个字,像一道冰冷的判决,将许烬雾彻底打入深渊。她像一座被遗忘的孤岛,困在无边无际的恐惧和绝望之中。
她疯狂地拨打所有可能联系到裴妄野的号码,但回应她的只有关机提示音或那个陌生男人公式化而凝重的“请耐心等待”。财经新闻上的消息也变得语焉不详,后续报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了下去,只剩下各种捕风捉影的猜测,每一种都足以让她心惊肉跳。
她不敢出门,不敢看新闻,甚至不敢接听任何陌生电话。她把自己和慕思彻底封闭在公寓里,窗帘终日拉着,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外面那个可能已经天翻地覆的世界。白天,她强打精神照顾慕思,陪她玩耍,给她讲故事,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。夜晚,当慕思睡去,她便蜷缩在沙发上,睁着眼睛直到天亮,眼泪无声地浸湿抱枕。
她开始出现幻觉。有时会听到门外有脚步声,心脏狂跳着冲过去开门,门外却空无一人。有时会在深夜听到手机震动,惊醒后却发现屏幕一片漆黑。巨大的精神压力让她迅速消瘦下去,眼窝深陷,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。
她想起了很多往事。想起五岁时被他牵着手带回家的那个雨天,想起他送她去最好的学校,想起他纵容她所有的小脾气,想起他一次次推开她又忍不住靠近的矛盾,想起山顶月光下他滚烫的告白和绝望的吻……那些画面如此清晰,却又遥远得像上辈子的事。
她后悔了。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捅破那层窗户纸,后悔为什么要让他为了她们母女去对抗整个世界。如果她一直安分地做他的“侄女”,是不是他就不会遭遇不测?是不是她们还能维持着那份看似平静的守护?
自责和恐惧像两条毒蛇,日夜啃噬着她的心。她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。
唯一支撑着她的,是慕思。女儿天真无邪的笑容和全然的依赖,是她在这片绝望的黑暗中唯一的光。她必须为了女儿活下去,必须等到一个确切的答案,无论那个答案是好是坏。
日子在煎熬中缓慢流逝。秋天过去,初冬的第一场雪悄然而至。窗外的世界银装素裹,却无法给公寓里带来一丝暖意。
这天傍晚,许烬雾正机械地喂慕思吃着晚饭,门铃突然响了。
她的心脏骤然停止了一瞬,随即疯狂地跳动起来。会是谁?是那个带来消息的人吗?是好消息还是……坏消息?
她颤抖着放下碗勺,深吸一口气,走到门边,透过猫眼向外看去。
门外站着的,不是那个陌生的男人,也不是她日夜期盼的身影,而是一位她意想不到的人——裴妄野的母亲,裴夫人。
裴夫人穿着一件厚重的黑色大衣,围巾遮住了半张脸,神情憔悴,眼中有掩饰不住的疲惫和……一种复杂的悲戚。
许烬雾的心沉到了谷底。裴夫人的出现,本身就像是一种无声的宣判。
她颤抖着手,打开了门。
裴夫人看着她苍白消瘦、形销骨立的样子,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情绪,似是怜悯,又似是某种更沉重的东西。她没有进门,只是站在门口,声音沙哑地开口:
“许小姐,我们……需要谈一谈。”
许烬雾扶着门框,才勉强站稳。她看着裴夫人,用尽全身力气,问出了那个她最害怕知道答案的问题:
“他……怎么样了?”
裴夫人沉默了几秒,这短暂的沉默对许烬雾来说如同凌迟。然后,她抬起眼,目光复杂地看着许烬雾,缓缓说道:
“妄野他……还活着。”
还活着……
这三个字,像一道微弱的光,刺破了许烬雾心中厚重的黑暗,让她几乎虚脱。但裴夫人接下来的话,却将她再次推入了冰窟。
“但是,”裴夫人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,“他伤得很重……非常重。而且……他失忆了。”
失忆了?
许烬雾怔在原地,大脑一片空白,无法理解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。
裴夫人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,眼中闪过一丝不忍,但语气依旧冷静得近乎残酷:“他现在在国外接受治疗,情况很不稳定。医生说他可能……永远也想不起以前的事了。”
永远……想不起来了?
许烬雾感觉自己的世界,在“还活着”的短暂庆幸后,再一次,彻底崩塌了。
他还活着,可他不再记得她,不再记得慕思,不再记得他们之间的一切爱恨纠葛。
这到底是上天的仁慈,还是另一种形式的……惩罚?
孤岛之上,风雪更大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