短信发出去后，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。每一秒都像是一个世纪。许烬雾握着手机，坐在床沿，身体僵硬，连呼吸都放得很轻，生怕错过任何一丝声响。
公寓里安静得可怕，只有慕思平稳的呼吸声和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滴答声。月光在地板上投下清冷的光斑，将她单薄的身影拉得很长。
她的大脑一片混乱。后悔、期待、恐惧、还有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，交织在一起，几乎要将她撕裂。她为什么要发那条短信？是想得到一个答案，还是想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僵局？她不知道。她只知道，如果今晚得不到回应，她可能再也没有勇气踏出这一步。
就在她几乎要放弃希望，以为那条短信会像之前无数个沉默的日夜一样石沉大海时，手机屏幕突然亮了。
震动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，吓了她一跳。
不是电话。是一条短信回复。
来自那个她以为永远不会再亮起的名字。
许烬雾的心跳骤停了一瞬，然后以更疯狂的速度擂动起来。她几乎是颤抖着点开了那条短信。
没有冗长的解释，没有愤怒的质问，甚至没有一个标点符号。只有简短的、冰冷的两个字：
【地址】
下面附带着一个定位信息，是位于城市边缘、远离喧嚣的一处私人山顶观景台的地址。
什么意思？他让她过去？现在？深夜？
许烬雾看着那两个字，大脑有瞬间的空白。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。她以为会得到一段文字的解释，或是更久的沉默，却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直接的、近乎命令的回应。
去，还是不去？
理智在尖叫着危险。深夜，山顶，孤男寡女。这像极了某种陷阱的前奏。而且，他们之间还有那么多未解的恩怨和隔阂，见面又能改变什么？
可是，心底却有一个更强烈的声音在呐喊。去看看，去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。去亲口问问他，那些冷漠背后的真相。她已经逃避了太久，伪装了太久。今晚，她不想再当那个被命运摆布的棋子。
她看了一眼熟睡中的慕思，咬了咬牙。她快速给保姆发了条信息，说有点急事要出去一下，麻烦多照看一会儿慕思。然后，她换下家居服，穿上外套，拿起钥匙和手机，深吸一口气，走出了家门。
深夜的街道车辆稀少。她拦了一辆出租车，报出那个地址。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，似乎对这么晚去那么偏僻的地方有些疑惑，但也没多问。
车子驶离市区，路灯渐渐稀疏，窗外是浓重的夜色。许烬雾靠在车窗上，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模糊景物，心脏依然跳得很快。她不知道等待她的会是什么，但开弓没有回头箭。
到达山脚，出租车无法再上去。许烬雾付了钱下车，仰头望去，盘山公路像一条黑色的带子蜿蜒向上，尽头隐没在黑暗中。山顶有微弱的灯光，像悬在天边的孤星。
她沿着公路一步步往上走。夜风很凉，吹得她外套猎猎作响。周围寂静无声，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。一种孤身赴约的悲壮感油然而生。
不知走了多久，终于接近山顶。观景台很开阔，地面铺着木板。一个人影背对着她，站在栏杆边缘，望着山下城市的璀璨灯火。他穿着黑色的长风衣，身形挺拔而孤寂，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。
是裴妄野。
听到脚步声，他缓缓转过身。
月光如水，清晰地照亮了他的脸。没有宴会上的冷漠和疏离，也没有之前的愤怒和挣扎。他的脸上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，眼底布满了血丝，下颌冒出了青色的胡茬，看起来像是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。
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，目光复杂，带着她从未见过的脆弱和……一丝不易察觉的祈求。
许烬雾停住脚步，站在离他几米远的地方。夜风吹乱了她的长发，她看着他，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，却一个字也问不出来。
裴妄野也没有说话，只是迈开步子，一步步朝她走来。直到两人之间只剩下一臂的距离。
他抬起手，似乎想碰触她的脸颊，但手指在空中停顿了一下，又缓缓放下。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，声音沙哑得厉害，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：
“那条项链，”他看着她，目光灼灼，“不是因为慈善。”
许烬雾的心猛地一缩。
“是因为你。”他继续说道，每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艰难地挤出来，“因为我看到你坐在那个角落里，那么瘦，那么孤单……我想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捧到你面前，哪怕……哪怕你根本不屑一顾。”
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痛楚，击碎了许烬雾所有的防线。
“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做……烬雾。”他叫了她的名字，不再是疏离的“许老师”，声音里充满了无助，“靠近你，会伤害你；远离你，我会疯掉。”
他向前逼近一步，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。
“你问我为什么？”他低头，额头几乎要抵上她的额头，灼热的气息拂过她的皮肤，眼底是翻涌的、毫不掩饰的深情和绝望，“因为我爱你。从很久以前开始，就像个卑劣的怪物，爱着自己不该爱的人。”
“这个答案，你满意了吗？”
月光下，他撕开了所有伪装，将一颗鲜血淋漓、充满罪孽的真心，赤裸裸地捧到了她面前。
许烬雾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，看着他眼中自己的倒影，听着他沙哑而坚定的告白，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。
原来，不是她一个人的飞蛾扑火。
他们都在火中燃烧。
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