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第一缕晨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,在地毯上投下狭长光带时,许烬雾醒了。
身体的酸痛和某个部位的隐秘不适,清晰地提醒着她昨夜发生的一切不是梦境。她躺在柔软的大床上,身侧是裴妄野沉稳的呼吸声。他面朝着她,一只手臂占有性地横在她腰间,即使在睡梦中,眉宇间也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与……餍足?
许烬雾静静地看着他熟睡的侧脸。褪去了清醒时的冷峻和疏离,此刻的他,看起来竟有几分难得的柔和与脆弱。眼下的淡淡青黑,显示着他同样备受煎熬的夜晚,或者说,是长期以来的压力。
她的心跳渐渐平稳下来,一种奇异的平静笼罩了她。没有想象中的悔恨交加,也没有冲破禁忌后的狂喜,只是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,以及一种……近乎悲凉的清晰。
她轻轻挪开他的手臂,动作极缓地起身。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,冰凉触感让她微微一颤。她捡起散落一地的衣物,一件件穿好。每一下动作,都牵扯着身体隐秘的记忆。
走到窗边,她轻轻拉开一丝窗帘。外面,城市已经苏醒,车流如织,阳光刺眼。而她,站在这个奢华却陌生的空间里,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刚刚经历了一场盛大逃亡的囚徒,站在自由的边缘,却不知该去向何方。
身后传来窸窣的声响。许烬雾没有回头,也知道他醒了。
裴妄野坐起身,看着站在窗边那道纤细却挺直的背影。晨曦勾勒出她的轮廓,带着一种事后的疏离和易碎感。他喉结滚动了一下,开口,声音是宿醉般的沙哑:
“烬雾……”
许烬雾缓缓转过身。她的脸上没有泪痕,也没有羞涩,只有一种过分的平静,平静得让裴妄野心头莫名一紧。
“天亮了。”她说,声音很轻,像是对他说,又像是自言自语。
裴妄野掀开被子下床,走到她面前。他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,此刻只穿着睡裤,裸露的上身肌肉线条流畅,却布满了昨夜她情动时无意识留下的抓痕。他伸出手,想碰触她的脸颊,却被她微微侧头避开。
他的手僵在半空。
“我们……”裴妄野试图说些什么,却发现语言在此刻如此苍白。承诺?未来?那些沉重而现实的问题,在阳光照射下,无所遁形。
“不用说什么。”许烬雾打断他,抬起眼,目光清亮地看着他,“昨晚,是我自己的选择。我不后悔。”
她顿了顿,声音更轻了几分,却带着一种决绝的力量:“但也就到此为止了。”
裴妄野瞳孔骤缩,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:“什么意思?”
“意思就是,yyq而已。”许烬雾扯出一个极淡的、近乎残忍的笑容,“裴总不会玩不起吧?”
“yyq?”裴妄野重复着这三个字,眼底瞬间卷起风暴,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腕,力道大得让她蹙眉,“许烬雾,你看清楚!站在你面前的是谁?我们之间发生的,是什么?!”
“我看得很清楚。”许烬雾任由他抓着,目光毫不退缩地迎上他愤怒而痛楚的视线,“你是裴妄野,是我法律上的监护人,是我死去丈夫的小叔。我们之间发生的,是错误,是禁忌,是见不得光的关系。”
她每一个字,都像淬了冰的刀子,不仅扎向他,也凌迟着自己。
“所以,天亮之后,一切就该回到原点。”她用力想抽回手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“你继续做你的裴总,我继续做我的单亲妈妈。昨晚……就当是成年人的一场意外。”
裴妄野死死地盯着她,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她。他看着她强装的镇定,看着她眼底深藏的痛楚,忽然明白了。她不是在羞辱他,她是在用最决绝的方式,保护她自己,也可能……是在保护他。
她用“yyq”这三个轻飘飘的字,试图为这段惊世骇俗的关系定性,画上句号。她怕了。怕这激情过后的现实碾压,怕这不见光的感情最终带来的毁灭。
愤怒像潮水般退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、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无力和心痛。他松开了手,向后退了一步,拉开了距离。
“这就是你想要的?”他声音低哑,带着一丝嘲弄,不知是嘲弄她,还是嘲弄自己。
“这是对我们最好的结果。”许烬雾垂下眼睫,掩去所有情绪,“我该回去了,慕思会找妈妈。”
她转身,走向门口,脚步没有一丝犹豫。
手握住门把的瞬间,裴妄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绝望:
“许烬雾,如果我说……我不想到此为止呢?”
许烬雾开门的动作顿住,背对着他,肩膀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。但她没有回头,只是用尽全身力气,拉开门,走了出去。
厚重的房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,隔绝了里面那个男人,也仿佛隔绝了昨夜所有的疯狂与缠绵。
走廊里空旷安静,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。阳光从尽头的窗户照进来,明亮得有些刺眼。
她走进电梯,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却异常平静的脸。一滴泪,终于毫无征兆地滑落,迅速被她擦去。
余烬尚温,晨光已至。而脚下的路,似乎比昨夜之前,更加迷雾重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