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入汤屋

千寻和千夏手拉着手，沿着狭窄陡峭的石头楼梯向下奔跑，心脏怦怦直跳。越往下，空气越发灼热潮湿，充满了煤烟和草药混合的奇特气味。终于，她们来到了一个巨大、嘈杂且闷热无比的地下空间——锅炉房。

这里仿佛一个巨大的蜂巢，无数黑色的小煤灰精灵像工蚁一样，吭哧吭哧地将比它们身体还大的煤块搬进熊熊燃烧的炉膛。房间中央，一位身形奇特、如同大蜘蛛般的老人正忙碌着。他戴着老花镜，拥有许多条灵活的手臂，同时操控着不同的工具和药材，他正是锅炉爷爷。

锅炉爷爷敏锐的鼻子动了动，头也不抬地说：“煤灰，别偷懒！快把煤块搬进去！”他以为又是煤灰精灵在偷懒。

千夏鼓起勇气，上前一步，声音因紧张而有些颤抖：“对不起……请问……是白龙先生让我们来的。”

锅炉爷爷这才抬起头，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地看向她们，随即露出了惊讶的神色：“人类？”他的声音低沉而严肃，“人类不能到这里来！快回去！”

“可是……我们需要一份工作！”千寻也怯生生地开口，紧紧抓着姐姐的手臂。

“不行不行，”锅炉爷爷挥动着几条手臂，断然拒绝，“我这里人手已经够了，你们看，这么多煤灰在干活。快走快走，这里不是你们该待的地方。”

就在这时，旁边一扇拉门“哗啦”一声被推开。一个穿着利落工作服，脸上蒙着一块布遮住口鼻的年轻女孩端着一个空餐盘走了进来，嘴里抱怨着：“锅炉爷爷，还有吃的吗？外面的活儿快累死我了……”她话还没说完，脚步猛地顿住，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千寻和千夏，“人类？！这里怎么会有人类？！”

锅炉爷爷反应极快，他那多条手臂以肉眼难以看清的速度，一把将千寻和千夏捞起，迅速塞到身后一大堆木柴和空箱子后面，并用自己宽大的身体严严实实地挡住她们，同时故作镇定地对女孩说：“小玲啊，你来得正好。你看错了，哪有什么人类？是煤灰精灵啦，刚干完活，脏兮兮的。”

名叫小玲的女孩根本不信，她像猎犬一样使劲嗅了嗅空气，更加肯定地说：“不对！就是人类的味道！非常浓！”她放下餐盘，狐疑地走上前，试图绕过锅炉爷爷查看究竟，“锅炉爷爷，你身后藏了什么？”

锅炉爷爷知道瞒不住了，他叹了口气，挪开一点身体，露出身后吓得瑟瑟发抖的两姐妹。他压低声音，用前所未有的恳切语气对小玲说：“小玲，拜托你了。这两个孩子就拜托你了。”

小玲一听，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，连连摆手后退：“什么？要我带人类去？不行不行！绝对不行！被发现了我可惨了！而且她们臭死了！”她嫌弃地用手在鼻子前扇着风。

锅炉爷爷继续恳求，眼神充满了长辈的慈祥与无奈：“拜托了，小玲，就当是帮我这个老头子的忙。带她们去汤婆婆那里，求汤婆婆给她们一份工作吧。不然的话，这两个孩子就……”

小玲看着锅炉爷爷真诚的眼神，又看了看从木柴缝隙中露出的那两双充满恐惧、无助又带着一丝期盼的眼睛，她的心软了下来。她啧了一声，烦躁地跺了跺脚：“真拿你没办法！老是给我找这种麻烦事！好吧好吧，只能试试看了！但要是出了什么事，我可不管啊！”

锅炉爷爷这才松了口气，脸上露出一丝宽慰的笑容。他转过身，对千寻和千夏说：“快，跟小玲姐姐道谢！她会带你们去找汤婆婆。记住，一定要坚持说要工作！这是你们唯一的路。”

千寻和千夏赶紧从木柴后爬出来，对着小玲深深地鞠躬，声音带着哭腔和感激：“谢谢小玲姐姐！”

“别谢了别谢了，真是的！”小玲依旧捂着鼻子，嫌弃地摆摆手，但眼神已经柔和了许多，“听着，要想活命，就照我说的做！路上不管遇到谁，都不要呼吸！装成煤灰精灵的样子，混过去！要是被发现了，我们全都得完蛋！”她强调着“完蛋”两个字。

接着，小玲动作麻利地将千寻和千夏推进一个大用来运煤的空竹筐里，用几块脏兮兮的布把她们盖住。在准备离开前，锅炉爷爷叫住了她：“小玲，等一下。”

他的一条手臂递过来一个用干净叶子包裹的小包裹。“这个，给你。是上等的烤蝾螈（壁虎）干。”

小玲接过包裹，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，之前的抱怨一扫而空：“哇！谢谢锅炉爷爷！”她小心翼翼地把包裹收好。

然后，她推着藏着两姐妹的竹筐，走出了锅炉房，进入了油屋那错综复杂、光影迷离的内部通道。竹筐在木质走廊上发出“咕噜咕噜”的声响，千寻和千夏紧紧蜷缩在黑暗中，按照小玲的吩咐，屏住呼吸，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。她们能听到外面各种奇怪的声音——脚步声、交谈声、搬运东西的声音，以及若有若无的、属于“神明”们的低语。

小玲镇定地推着车，不时与路过的青蛙员工或其他工作人员打招呼，巧妙地应付着盘问。“没什么，就是些煤灰和垃圾，送去处理掉。”她语气轻松自然。

经过一段紧张得如同一个世纪般的旅程，竹筐终于停了下来。小玲掀开布，低声道：“到了，快出来！前面就是通往顶楼的电梯，你们自己上去！记住，最顶层就是汤婆婆的房间！无论她说什么，做什么，都要坚持说要工作！”

千寻和千夏爬出竹筐，面前是一扇华丽的电梯门。她们再次向小玲道谢后，深吸一口气，勇敢地走进了电梯。电梯缓缓上升，带着她们驶向那个决定她们命运的、油屋最高统治者的房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