织来到这座位于现代都市阴影中的事务所,已有些时日了。
与他想象中不同,这里的管理者郁子小姐,并非他预想中那般威严或难以接近
她美丽、干练,眉宇间却总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疲惫与疏离,仿佛与所有人都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纱
她收留了当时尚且弱小、对未来充满迷茫的织,给了他一个可以称之为“家”的角落
某个深秋的夜晚,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冷雨
织端着一杯热茶,坐在事务所温暖的客厅里,看着壁炉里跳跃的火光出神
郁子小姐难得没有处理文件,也坐在对面,端着一杯清酒,望着窗外的雨幕,眼神有些悠远
“织”
她忽然开口,声音比平时更柔和些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怀念
“你知道吗?在很久、很久以前,我也曾很弱小”
织抬起头,有些讶异
在他眼中,郁子小姐的力量深不可测,是事务所毋庸置疑的支柱
郁子轻轻晃动着酒杯,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
“那时候,我骄傲又自负,仗着一点狐火的小把戏,以为能掌控一切,然后……我就被一个人类少年,干脆利落地打败了”
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间和雨幕,回到了那个遥远的午后
“他看起来甚至没比我大多少,眼神却像最冷的雪,我的狐火在他面前不堪一击,他甚至没怎么认真……”
她顿了顿,饮下一口酒,喉间微微滚动
“那是我第一次尝到惨败的滋味,骄傲碎了一地”
后来,家族内斗,血雨腥风
她作为失败的一方,带着满身伤痕与绝望,狼狈地逃了出来,像一只丧家之犬,在世间流浪,昔日的骄傲被现实碾得粉碎
“就在我以为会悄无声息地死在某个角落时”
郁子的声音里多了一丝复杂的暖意
“我遇到了他,那个曾经打败我的少年……他长大了”
雨声敲打着窗户,衬得客厅里更加安静
织屏住呼吸,听着这段尘封的往事
“他看起来……完全不记得我了”
郁子笑了笑,那笑容里带着点释然,也带着点难以言喻的落寞
“也是,对于他那样的人而言,当年那个不堪一击的小狐狸,或许根本不值得记住,但他还是救了我,就像随手拂去肩上的落叶,将我带回了这里”
她的目光落在虚空,仿佛能看到那个男人的身影
“姜”
他给了她庇护,将这座事务所交给她打理,然后……又一次消失在她的生命里,只留下一个需要她守护的地方,和一个需要她照顾的孩子
就在这时,客厅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
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那里,是桂魄
她抱着一个陈旧的玩偶,短发有些凌乱,那双总是没什么情绪的大眼睛,安静地望着壁炉边的两人
郁子脸上的追忆与脆弱瞬间收起,恢复了平日里那副温柔中带着距离感的模样,她对桂魄招招手
“怎么醒了?过来”
桂魄默默走到郁子身边,挨着她坐下,小手轻轻抓住了郁子的衣角,然后将半张脸埋进玩偶里,只露出一双眼睛,悄悄地、快速地看了织一眼,又迅速垂下。
织看着小桂魄,看着她那双与年龄不符的、过于沉寂的眼睛,看着她对郁子那无声的依赖,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
他想起了自己的姐姐素,想起了那段相依为命、最终却失去一切的岁月
眼前的郁子小姐,强大外壳下藏着不为人知的过去与伤痕
而这个叫桂魄的孩子,像一只受惊后紧闭心扉的小兽,在这座城市巨大的阴影下,沉默地成长
壁炉的火光跳跃着,映照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,也映照着织的眼眸
他在心中,对着那个救了他、给了他容身之处的“姜”
也对着眼前这对并非血缘却彼此依靠的“家人”,许下了一个无声的誓言
他会留在这里
用他的力量,用他漫长的生命,守护这个地方,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、带着伤痕的温暖
无论前路如何,无论那个叫“姜”的男人何时归来,或者是否归来
这一刻,漂泊了百年的蜘蛛,终于找到了愿意为之停留的网
而这张网上,连着让他愿意用生命去守护的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