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:米汤！

浓郁到化不开了的草腥味，混着泥土的芬芳，像是不要命似的，钻进牧云承鼻腔，他下意识地睁开双眼，却发现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。

视线聚焦，入眼是低矮的土坯房梁，挂着几串风干的玉米。身下是硬邦邦的粗木木床，盖着的被子洗得发白，也不只是使了多久，依稀可以分辨，之前应该是白色的被里。这与他的熟悉天差地别，不禁令他瞬间绷紧了神经。

这里莫不成又是他们的阴谋？真是有意思，在他们眼中，难道所谓的钱，真的就比自己这个亲人还重要吗？牧云承陷入了沉思。

“你醒啦？”

突然，一道清甜软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，像山涧里刚融化的泉水。牧云承猛地转头，撞进一双清澈见底，宛如繁星的眸子。

女孩约莫十八九岁，身上套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旧卫衣，袖口磨得发白，长度几乎盖过了她的大腿，露出一截纤细的脚踝。乌黑的长发随意地披在肩上，几缕碎发被汗水黏在光洁的额头上。

她手里端着一个豁口的粗瓷碗，碗里是冒着热气的米汤，脸上带着几分怯生生的欣喜，还有未褪去的婴儿肥，笑起来时嘴角会陷出两个浅浅的梨涡，干净得像一张没有被任何世俗污染过的白纸。

陆沉舟不由地怔住了，他哪里见过，这般纯净的眼睛。

这双眼睛……怎么会这么干净？没有算计，没有欲望，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。像是山巅的雪，又像是初生的婴儿。在我被最信任的人背叛、跌落泥泞的此刻，竟会看到这样一双眼睛？这世界，真的存在这样的人吗？

他活了二十八年，身处名利场的顶端，见惯了精心雕琢的美艳、虚与委蛇的温柔，甚至是笑里藏刀的算计。他以为自己早已对“纯粹”二字免疫，可此刻，面对女孩毫无杂质的眼神和带着泥土气息的质朴，心脏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。

这是一种他从未接触过的、近乎原始的干净。没有欲望，没有算计，只有看到他醒来时最纯粹的善意。

是她救了我吗？为什么？她不知道害怕吗？难道……真的只是因为善良？这种东西，在我所处的世界里，早就灭绝了！

牧云承直勾勾的眼神，丝毫不加掩饰，女孩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，低下头，把碗往他面前递了递，声音细若蚊蚋：“我、我煮了点米汤，你喝点垫垫肚子吧……你身上的伤，我已经用草药敷过了，是我爷爷教我的。”

牧云承看着她冻得有些发红的指尖，又看了看她眼中那份不掺任何功利的关切，喉结微动。在被至亲背叛、跌落泥泞的此刻，竟是这样一个素未谋面的、像小草一样不起眼的女孩，给了他一丝意想不到的暖意。

望向这米汤，牧云承心中自嘲道:恐怕是她能拿出的最好的东西了。她自己都过得这么清苦，却愿意分一半给我这个陌生人。而我那些锦衣玉食的亲人，却只想置我于死地，还真是讽刺啊。

他没有立刻说话，只是沉默地看着她，眼神复杂难辨——有警惕，有审视，但更多的，是一种近乎难以置信的惊讶。惊讶于这世间，竟真的存在这样干净得不染尘埃的人。

他接过米汤，干哑的喉咙，挤出了谢谢两字。

暂且……先这样吧。在计划成功之前，这里或许是唯一安全的地方。至于这个女孩……她的这份纯粹，究竟是真的，还是另一种更高级的伪装？

想着，牧云承将温热的米汤一饮而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