玄冥那句看似不经意的问话,却像一颗陨石坠入地面,将陆舒瑶掀起层层灰尘。她端着空碗的手不由自主的收紧,面上也极其努力的维持平静:“这山里的风雨一向如此,说来就来,习惯就好了。”她低下头,试图避开他探究的目光,紧张的转身去收拾灶台。
然而接下来的日子里,药庐屋内的气氛虽然很微妙。但两人还是和往常一样,维持着表面的客气,陆舒瑶没有因为此事对玄冥的照顾有一丝懈怠,而玄冥也很配合治疗。但不管怎么说两人内心对彼此都有些许芥蒂。他不在旁敲侧击的追问她的来历,而她也不在提及他的身份、地位。
虽然两人之间的话语少了许多,但是细心的陆舒瑶还是发现他在清醒的时候,往窗外看的次数越来越多了,眼里没了之前的清澈,反而眼里多了许多算计。他在等什么?或者说他是在防备什么?
这天晚上刚吃过饭,陆舒瑶检查完伤口,又敷完药。“玄公子,你的伤好的差不多了,你可以试着下床活动。”玄冥像是听到了希望,激动的下床刚要走,“噗通——”一声摔倒在地。她扔下手中的药箱,立马扶起了他,“你慢点,你虽然能下床活动,但是要慢慢来。”一边说一边将他扶到院中的竹椅上坐下,虽然现在走路很吃力,但比起躺在床上时要有希望的多。陆舒瑶则在一旁拨弄晒干的药材。微风吹过,带来了夏日清新的味道,同时也吹起了她鬓角的碎发。
“陆姑娘的救命之恩,玄某铭记于心。”陆舒瑶此刻正在认真的收拾药材,被玄冥突然的话惊到了,而这句话玄冥却说的格外清晰,“带我回归家庭之后,对姑娘救命之恩,必当重谢。”
陆舒瑶没有抬头,她知道他是皇帝,说赏赐肯定会有的,但是她不想要,只想尽快将他送走。没有抬头,只是随口笑道:“玄公子您严重了,医者父母心,无需公子挂怀。只愿公子尽早痊愈。”她语气温柔,却带着刻意的疏远,将两人的界限划分的清清楚楚。
玄冥与此同时也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,只是沉默了,也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就在此时,山林里传来了一声声夜枭的啼叫声。
对于这种情况陆舒瑶已经习以为常,每当夜晚降临时,都会有夜枭的啼叫声。
然而,与此同时,她不经意的看了一眼竹椅上的玄冥,随即感觉脊背发凉,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战。他原本手随意的搭在椅子上,食指看似不经意的叩击了三下。
可在他叩击完,山林中的夜枭声,似乎很有节奏的叫了几声后彻底消失了,山林重新恢复了寂静。
陆舒瑶虽然在乡间长大,可江湖上的很多信号暗示之类的她还是知道不少。而他这一动作绝对不是巧合!
她带着些许疑惑猛的抬头看向玄冥。此时月光下的玄冥正安静地坐着,仿佛刚刚看见的一切都是她的幻觉。但他此时身上散发出的气息,已经截然不同。那如同蛰伏的卧底终于等到同伴的信号一般,内敛而锐利的警觉。
他这是在用一种她看不懂,也不知道的方式,与他的人联系!
是谁呢?是那些生面孔的“管爷”,还是那夜梦中“一个不留”的敌人?亦或者是他的侍卫?
这让陆舒瑶的心不安起来了。她感觉自己悬在半空中,脚下看似充满安全的玻璃墙,可随时可能崩塌。
“夜慢慢深了,潮湿感也越来越严重了,玄公子您伤口未愈,还是回屋早些休息的好。”“陆舒瑶压下心中的疑惑,放下手中药材,声音尽量保持平衡。
玄冥慢慢坐起,看向她。月光下他那深邃的眼中让人看不出任何个人情绪。微微点点头:“好。”
陆舒瑶扶起他。在肢体接触接触的瞬间,她明显感觉到了他衣衫底下紧绷的肌肉,充满了力量,像是随时准备发射出的利箭。
她将他扶回床榻上,留下一盏微微发亮的煤油灯后,便回自己床上躺着,可今晚的她依旧没有任何困意,同时耳朵也在警惕地捕捉外面的任何一丝细微的声响。
夜,越来越深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