虫腹涧的入口隐藏在两道悬崖的夹缝中，如同巨蛇张开的咽喉，终年不见阳光。
伊蕾娜收起扫帚，指尖轻触岩壁，一股阴寒的湿气顺着指尖蔓延。
夜幕是最好的掩护。
伊蕾娜、枫瀚和莉迪娅三道人影如同鬼魅般掠过陡峭的山径，停在矿洞入口上方一块突出的岩石后。
洞口处闪烁着几簇摇曳的火把光，几个陈家护卫抱着兵器，缩在挡风的角落里打盹，呵欠连天。
枫瀚“守卫比预想的要松散。”
枫瀚压低声音，眉头微蹙。
他内伤未愈，脸色在月光下显得苍。
伊蕾娜指尖萦绕着极淡的魔力辉光，感知着周围的能量流动。
伊蕾娜“洞口有简单的预警结界线，很粗糙，但触发会惊动里面的人。”
莉迪娅“东侧岩壁有一条裂缝，靠近水源，气息污浊，结界在那里最弱，或许可以避开守卫视线潜入。”
莉迪娅“跟着我，动作轻点。”
沿着莉迪娅所指的路线，悄无声息地向下滑去。枫瀚和莉迪娅紧随其后。
三人的脚步轻若羽毛，只有风吹过岩缝的呜咽声掩盖了他们的踪迹。
很顺利，他们绕过了打盹的守卫，从结界最薄弱处如同游鱼般滑入矿洞深处。
刚一进入矿洞，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便扑面而来。那是汗臭、霉烂、排泄物和某种伤口腐败气味混合在一起的、令人作呕的气息。
与外界夜晚的清凉截然不同，洞内空气闷热潮湿，墙壁上不断渗出水珠，滴落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，形成一滩滩泥泞。
借助岩壁上零星插着的、烟雾缭绕的火把光芒，眼前的景象让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。
矿洞极为宽阔，向内延伸深不见底，但靠近入口的这一片区域，简直如同人间地狱。
衣衫褴褛、瘦骨嶙峋的矿工们如同行尸走肉般劳作着，用简陋的镐头敲凿着岩壁。
他们的眼神空洞麻木，对三人的出现毫无反应，只有镐头撞击岩石的单调回声在洞内回荡。
角落里胡乱堆着些干草，那就是矿工们的“床铺”，上面蜷缩着更多奄奄一息的人，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。
一些明显是伤残者，断腿处只用脏布胡乱包裹，已是脓血横流。
甚至能看到几条色彩斑斓的毒马陆，在阴影和乱石间快速游过，引得莉迪娅紧张地握紧了魔杖。
伊蕾娜“这……这哪里是矿场，分明是地狱！”
伊蕾娜紧抿着嘴唇，胸前的星形胸针微微发烫。
她走过许多地方，见过贫穷与苦难，但如此集中、如此非人的场景，依然让她感到强烈的冲击。
莉迪娅“陈天雄……他抓这些人在这里到底做什么？”
莉迪娅的声音带着颤抖，她下意识地给自己施加了一个净化空气的小法术，但那股弥漫的绝望气息却无法驱散。
枫瀚蹲下身，检查着脚边的泥土。
他的手指捻起一撮土，检查片刻后，脸色愈发凝重。
枫瀚“你们看这里。”
伊蕾娜“枫瀚先生，有什么发现吗？”
枫瀚指向地面一些不易察觉的拖拽痕迹，以及泥土中混杂的某些暗色杂质。
枫瀚“这些痕迹……还有这土里的死气，非同一般。”
他站起身，目光投向矿洞更深处的黑暗，那里似乎有一个分支岔路，寒气更重。
枫瀚“跟我来，小心点。”
伊蕾娜“好。”
莉迪娅“明白。”
三人沿着那条岔路向里走，温度明显下降。
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，眼前豁然开朗，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岩洞。
然而，洞内的景象让所有人毛骨悚然——那是一个巨大的、深不见底的坑洞，里面层层叠叠，堆满了不知多少具白骨和尚未完全腐烂的尸体！
刺鼻的腐臭几乎化为实质，阴冷的怨气如同寒针，刺得人皮肤生疼。
伊蕾娜“这…死人坑……”
枫瀚“如此多的亡魂在此聚集，怨气冲天。”
枫瀚的声音低沉而压抑。
枫瀚“加上最近的黑雨至阴至寒，翠峰郡不祥之物由此滋生。”
他能感觉到，坑底深处似乎有某种东西在蠕动，散发着贪婪而邪恶的气息。
莉迪娅“那么多尸体，怪不得有这么多妖兽。”
枫瀚“此坑存在已久，陈家到底杀了多少人？”
退出令人窒息的尸坑区域，三人在主矿道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，找到了一位靠着岩壁喘息、眼神似乎还残存一丝清明的老矿工。
老人看到他们，先是惊恐，待发现并非监工后，才稍稍放松，但眼中依旧死寂。
莉迪娅递过去一小块干粮和清水，老人贪婪地吞咽着。
在枫瀚温和的询问下，老人断断续续地道出了一个惊人的秘密。
“大……大概两个月前，是有一队官爷来过……穿着飞鱼服，很威风。”
老人回忆着，眼中闪过一丝恐惧。
矿工“带头的是个很年轻的官爷，他们说是来查矿上……查人手的。
陈管事亲自陪着，进去了好久。”
矿工“后来……后来就出事了。里面的一段矿道，毫无征兆就塌了！
矿工听说……听说那些官爷，全被埋在了里面，一个都没跑出来……”
莉迪娅“后来呢？尸体挖出来了吗？”
老人摇摇头，脸上露出更深的恐惧。
矿工“没……没有全挖。
矿工过了几天，陈管事的侄子，就是那个叫陈彪的，他……
矿工他居然穿上了那年轻官爷的衣服，拿着他的腰牌，大摇大摆地出去了！
矿工其他的……其他的尸体，听说都被拖到后面那个大坑……一把火烧了，灰都扬了……”
枫瀚“李代桃僵！”
枫瀚脱口而出，脸色剧变。
枫瀚“他们竟敢杀害锦衣卫，还让人冒名顶替！这是诛九族的大罪！”
莉迪娅也震惊地掩住了嘴，下意识地低语。
莉迪娅“杀死这么多锦衣卫，这简直是九族消消乐啊！”
伊蕾娜“真是令人发指的罪行。”
伊蕾娜“但是，九族消消乐？那是什么？”
伊蕾娜眨了眨眼睛，对这个陌生的词汇感到疑惑。
莉迪娅“是，是一种比喻。
莉迪娅意思是，犯下这种大罪，按照律法，主犯的整个家族，从上到下好几代人，都会被牵连问斩。
莉迪娅就像……就像把所有同色的棋子从棋盘上一次性消除掉一样。”
伊蕾娜恍然大悟。
伊蕾娜“赶尽杀绝，好可怕…”
伊蕾娜“这不是和梁川一样吗？”
莉迪娅“梁川是滥杀无辜，见谁满门抄斩。”
莉迪娅“而整个陈家压榨平民还杀锦衣卫，简直罪恶满盈！”
莉迪娅“这九族都不够杀。”
真相如同沉重的巨石压在心头。
陈天雄不仅在此地制造人间惨剧，竟还犯下如此滔天罪行。
那些锦衣卫，恐怕至死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而亡。
不能再久留了。
三人将身上带的些许干粮和伤药悄悄分给几个看起来还有救的矿工，然后沿着原路小心翼翼地退出。
洞外的冷风吹在脸上，带着自由的清新，却吹不散眉宇间的凝重。
虫腹涧的秘密远比想象中更加黑暗，而这一切，仅仅是个开始。陈家的罪行，必须公之于众。
（本章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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