伊蕾娜是在一阵剧烈的头痛中醒来的，眼前熟悉的床幔纹理逐渐清晰。

她试图移动身体，却感觉四肢沉重得如同灌了铅，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口隐隐作痛。

伊蕾娜“咳……咳咳……”

伊蕾娜忍不住轻咳起来，喉咙干涩得发疼。

莉迪娅“醒了？”

一个带着疲惫却难掩关切的声音在旁边响起。

伊蕾娜微微侧头，看到莉迪娅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，她一只手臂打着绷带，原本柔顺的金发有些凌乱，眼下的青黑显示她也未曾好好休息。

莉迪娅立刻递过来一杯温水，小心地扶起伊蕾娜，让她小口啜饮。

伊蕾娜“呼…舒服…”

冰凉的水滑过喉咙，稍稍缓解了不适。

伊蕾娜靠在床头，蓝紫的眼眸缓缓扫过房间。

除了莉迪娅，吴凌锋也在此，窗前还立着一个身影——是林如月。

她身着天玄门的水蓝色劲装，背对着床铺，望着窗外，身形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化开的凝重，仿佛一尊凝结在晨光中的雕像。

房间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。

伊蕾娜“我……怎么会在这里？”

伊蕾娜的声音依旧沙哑，她最后的记忆停留在那片吞噬一切的黑色雨幕，以及护体破坏时绝望的黑暗。

伊蕾娜“黑雨……那个刺客……”

林如月“是枫瀚。”

林如月没有回头，清冷的声音如同寒冰碎裂，直接打断了伊蕾娜的询问，也瞬间冻结了房间内本就稀薄的暖意。

林如月“他把你们救回来的。”

莉迪娅“伊蕾娜，若不是枫瀚先生，我们都回不来。”

莉迪娅轻轻握住伊蕾娜冰凉的手，开始低声讲述昏迷后发生的事情。

她的声音很轻，仿佛怕惊扰了什么，又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分量。

绝亭峰崩塌，无数积年的凶徒涌入殷州，如同决堤的洪水，所过之处一片狼藉。

瀚城及周边城镇风声鹤唳，官府和天玄门的力量几乎全部投入追捕，但依旧杯水车薪。

而就在这片混乱达到顶峰时，那场诡异的、足以蚀骨销魂的黑雨，毫无征兆地降临了。

莉迪娅“雨下得太突然，腐蚀性极强，很多人根本没反应过来……”

莉迪娅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。

莉迪娅“我当时困在黑狼寨里，还有你，去追那人后就一直没回来。

莉迪娅是枫瀚先生……他当时身上还带着在落雁坡受的伤，却毅然加入了搜救和缉凶的队伍。”

莉迪娅顿了顿，眼中流露出复杂的光芒。

莉迪娅“黑雨落下时，他本可以和其他高手一样，优先开启小范围的护体真气自保，或者退回城内坚固的庇护所。”

莉迪娅“但他没有……他强行动用了天玄门秘传的结界法器‘八方镇灵图’。”

八方镇灵图——那是一幅需要耗费大量真气甚至本源力量才能驱动的古老卷轴。

据说当时枫瀚不顾自身伤势，在倾盆而下的黑雨中强行展开卷轴，将所剩无几的真气疯狂注入其中。

画卷腾空而起，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芒，化作一个巨大的、半透明的光罩，艰难地抵御着腐蚀性极强的雨滴。

莉迪娅“一开始，他只想尽可能保护殷州多数百姓。”

莉迪娅“直到有人看见我俩去鹰嘴崖，他这才意识到我们离开了瀚城。”

莉迪娅“他进一步扩展结界，勉强覆盖了我俩所在的区域……”

莉迪娅“枫瀚先生几乎是透支了自己，为救援争取了最关键的时间。”

正是这拼尽全力的支撑，为后续赶到的天玄门救援队伍创造了条件。

林如月带着门内精英，先于黑狼寨里发现了莉迪娅，又在鹰嘴崖西部的森林内救出伊蕾娜，最后才找到力竭的枫瀚。

伊蕾娜“这……”

伊蕾娜听闻后内心涌现出一股复杂的情绪。

林如月“师弟的武道根基……险些被他自己毁了。”

林如月终于转过身，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，但那双总是沉静如水的眼眸此刻却翻涌着压抑的痛苦和怒火，如同冰封的火山。

她的目光如同两把冰冷的刀子，直直刺向床上的伊蕾娜和一旁的莉迪娅。

林如月“为什么？”

林如月的声音不高，却字字如锤，敲打在寂静的房间里。

林如月“为什么在宗门最需要稳定、最需要人手的时候？

林如月你们要不听劝告，私自离开相对安全的瀚城，跑去那种龙潭虎穴？

林如月为什么在明知外面已经天翻地覆、危机四伏的时候，悄无声息的到处乱跑？”

伊蕾娜“啊…我……”

林如月“是为了那丢失之物？还是为了满足你们那该死的好奇心，想去看看黑狼寨被血洗后的现场？”

她的声音微微颤抖，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质问。

林如月“你们知不知道，就因为你们的‘调查’，因为要分心去寻找你们。

林如月“多少本可以被及时缉拿的罪犯逃脱了？多少本可以避免的伤亡发生了？”

林如月还有枫瀚他……”

林如月顿了一会儿，沉重的叹息一声。

林如月“…本就有伤还硬要去抓捕逃犯，受这折腾又多了一身新伤！

林如月“他根本不必如此！”

伊蕾娜怔住了，她没想到此举会带来如此恶劣影响。

她自己或许也没想要得到天玄门的帮助，但怎么说枫瀚救了她一命

莉迪娅也低下头，紧紧咬着嘴唇。

莉迪娅“对……对不起。”

吴凌锋“师姐，差不多行了吧。”

吴凌锋“枫师兄沦落至这般状况我也很难过。”

吴凌锋“但事已至此，归根还是怨那魔头梁川和诡异的雨灾，她俩也是受害者啊。”

林如月“住嘴！小吴你还不了解我脾气吗？”

林如月“我对她俩很客气了。若换作别人，至少容我断他两腿才能待这屋里！”

林如月所言不假，这事她过去在天玄门做了很多次。

房间里很快陷入死一般的寂静。

窗外，瀚城似乎正慢慢从灾难中恢复，传来些许模糊的人声和修缮的动静，但这一切都显得那么遥远。

伊蕾娜脑海中浮现出枫瀚的身影，那个在青云殿上接受众人祝贺、风采奕奕的年轻少主；

那个在落雁坡赠她玉簪、语气温和的同行者；

那个在林中面对梁川、被打得奄奄一息却依旧试图保护她们的武者……

她们追查到了很多新发现，如绝亭峰峰主死于赤焰金龟毒、黑狼派与铁刀门的“主人”、还有黑影那具有身份象征的扳指。

但她俩也差点死于鹰嘴牙，而枫瀚替她们付出了代价。

最后林如月没有再说什么，她看了两人一眼，那眼神冰冷刺骨，带着失望和哀伤。

她转身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，沉重的关门声在寂静中久久回荡。

许久，吴凌锋发话。

吴凌锋“想毕两位估计是因紧要的事才私自出城的吧，只是来不及跟宗门说而已。”

吴凌锋“若不是这不可抗拒的天灾，以二位的实力不可能遇难。”

伊蕾娜“或许是吧，但还是很感谢你们的援助呢。”

伊蕾娜“若不是枫瀚先生，我的旅途可能会就此结束。”

吴凌锋“这些不必多言，你们平安无事就很好，这是枫师兄最想看到的。”

吴凌锋“那么……两位先好好休息，我就不打扰了。”

吴凌锋“有要事尽管向吴某吩咐，告辞。”

屋内很快只剩下伊蕾娜和莉迪娅二人。

伊蕾娜靠在床头，闭上了眼睛，一种更深沉、更苦涩的情绪淹没了她。

莉迪娅默默地为她掖了掖被角，动作轻柔，却也无法驱散那弥漫在房间每一个角落的寒意。

晨光透过窗棂，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微尘，却照不亮两人心中的沉重。

代价已经付出，而前路，似乎比那场黑雨更加迷茫和黑暗。

（本章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