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九章：秋雨惊寒

定亲宴的喧嚣，如同潮水般涌来，又终将退去。前厅传来的丝竹声、觥筹交错声，隔着重重院落，依旧隐隐约约地钻进沐雨棠被禁足的房间里，每一个音符都像针一样扎在她的心上。

她坐在窗前，外面是淅淅沥沥的秋雨，打在已经开始枯黄的芭蕉叶上，发出沉闷的声响。天色灰蒙蒙的，如同她此刻的心境。妆匣底层那些珍藏的纸鹤，此刻仿佛变成了嘲讽，提醒着她那些“必不负卿”的承诺，在现实的巨轮下是何等脆弱。

不知过了多久，前院的喧嚣渐渐平息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。锁链响动，房门被轻轻推开，是母亲端着一碗莲子羹走了进来。

沐母看着女儿消瘦的背影和红肿的眼眶，心疼地叹了口气，将羹碗放在桌上。“棠儿，用些羹吧，你一天没吃东西了。”

沐雨棠没有回头，声音沙哑：“娘，前面……结束了？”

沐母沉默了一下，走到她身边，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：“结束了。柳家……很满意。许公子他……”她顿了顿，似乎在斟酌用词，“他也并未失礼。”

“并未失礼……”沐雨棠喃喃重复着这四个字，唇角勾起一抹苦涩到极致的笑。是啊，他那样的人，怎会在这种场合失礼？他定然是举止得体，应对从容，完美地扮演了许家嫡子、柳家未来佳婿的角色。

“棠儿，”沐母声音带着哽咽，“忘了他吧。你们……终究是缘分不够。他是要飞上云端的人，我们沐家，留不住他。”

忘了他？如何能忘？那些纸上传情的悸动，那些灯下并肩的身影，那些他笨拙却郑重的回护……早已如同烙印，深深刻在了她的生命里。

“娘，我累了。”沐雨棠闭上眼，将涌上的泪水逼了回去。她不想让母亲再为她担心。

沐母看着她强撑的模样，心如刀绞，却也无能为力，只得默默退了出去，重新将房门锁上。

房间里再次只剩下沐雨棠一人，和窗外无尽的秋雨。她走到妆匣前，打开，将里面所有的纸鹤都拿了出来，一只一只，仔细地摩挲着上面熟悉的字迹。

“安好否？勿忧，必不负卿。”

“棠安。风且住，待云开。”

……

曾经支撑着她的信念，此刻却成了最尖锐的讽刺。云未开，风未住，而那承诺“必不负卿”的人，却已与别人定下了名分。

她将那些纸鹤紧紧攥在手里，指节因用力而发白。一股巨大的、无处宣泄的悲愤和绝望在她胸中冲撞。她不甘心！凭什么？凭什么他们的感情要成为家族利益的牺牲品？凭什么她连争取的资格都没有？

泪水终于忍不住，大颗大颗地滚落，砸在那些承载着过往甜蜜的纸笺上，晕开了墨迹，也模糊了曾经以为坚不可摧的诺言。

秋雨惊寒，不仅打落了芭蕉，也彻底浇熄了她心中最后一点微弱的希望之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