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题

艾达好几天没见过黛米了…不会又醉倒在房间里了？

艾达的担忧很快在白沙街疯人院内部引起了小小的涟漪。

确实，有好几天没听到黛米·波本那带着醉意的歌声或喧闹了，这反而让人有些不适应。

奈布在早餐时言简意赅地确认。

奈布“她房间没动静。”

艾米丽.黛儿查看了记录，眉头微蹙。

莉迪亚“玛丽医生最近似乎也格外忙碌。”

一种心照不宣的猜测在众人间弥漫。当 艾达 和 莉迪亚 最终决定去黛米房间查看时，她们在门口遇到了刚从里面出来的玛丽医生。

玛丽依旧穿着她那身标志性的、一丝不苟的黑色长裙，神色比平时更加冷峻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。

她手中端着一个空了的玻璃杯，杯壁上残留着些许深红色的痕迹，不知是红酒还是别的什么。

玛丽声音平静，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屏障。

“她需要安静。过量酒精混合了一些……她自己调制的‘特饮’，引发了急性肠胃炎和严重脱水。这几天在强制戒断和营养支持。”

她的话语专业而冰冷，没有透露更多细节，但“强制”二字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。黛米这次的状况恐怕相当糟糕，以至于需要玛丽动用非常手段进行干预。

莉迪亚“需要我们帮忙吗？”

玛丽微微摇头，目光扫过艾达和莉迪亚，最后落在远处正被 埃米尔 好奇注视的、她手中的空杯子上。

玛丽“不必。我能处理。只是……”

她顿了顿，罕见地流露出一丝几不可察的无奈。

玛丽“……等她清醒后，恐怕会有一场不小的风暴。”

可以想象，以黛米的性子，被迫清醒并经历戒断的痛苦后，会是如何的暴躁和抗拒。

当艾达和艾米莉离开时，仿佛能感受到那扇紧闭的门后，弥漫着的不仅是药水的气味，还有玛丽医生那沉默而坚定的掌控力，以及黛米在昏沉与痛苦中无声的挣扎。

白沙街疯人院的日常总是如此，表面的平静下，暗流从未停止涌动。

黛米的暂时“消失”，只是这疯狂舞台上一个短暂的静音片段，所有人都知道，当音符再次响起时，或许会是更激烈的乐章。

而埃米尔则记住了那个空杯子，以及玛丽医生脸上那种他无法理解、却本能觉得需要远离的冰冷表情。

海伦娜·亚当斯虽然看不见，但她的感知却比许多明眼人更加敏锐。

她静静地坐在常坐的窗边椅子上，脸朝着黛米房间的大致方向，仿佛能“听”到或者“感受”到那份被紧闭房门隔绝的痛苦。她轻轻地、带着真挚的怜悯，叹了口气。

海伦娜“可怜的黛米…”

她的声音很轻，像一片羽毛落地，却准确地传递到了刚好经过的 艾达 和 埃米尔 耳中。

艾达停下脚步，有些惊讶地看向海伦娜。她没想到这位安静的女孩会主动对黛米的情况发表看法。

艾达（温和地）“你也感觉到她很难受，是吗，海伦娜？”

海伦娜微微点了点头，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椅子的木质扶手。

海伦娜“玛丽医生的脚步声…比平时更急，更重。空气里的药味…盖过了她常喝的酒味。还有…寂静…她的房间里，只有很痛苦的寂静。”

她通过这些常人容易忽略的细节，拼凑出了黛米正在经历的煎熬。对她而言，世界的构成并非视觉图像，而是由声音、气味和氛围交织成的图谱。

埃米尔也安静地看着海伦娜，他似乎能理解这种基于非视觉信息的感知。他自己也常常依靠气味、声音和模糊的感觉来认知世界。

艾达心中触动。海伦娜的这句话，不仅仅是对黛米的同情，也提醒着她们，在这个看似混乱的地方，每个人都以自己独特的方式关注着彼此，哪怕是最微小的变化，也会在某些心灵中激起涟漪。

美智子不知何时已来到海伦娜身边，她轻轻将手搭在海伦娜的肩膀上，无声地表示着理解与支持。

白沙街疯人院就是这样一处地方，疯狂与痛苦是常态，但在这些破碎的灵魂之间，依然存在着这种纤细而坚韧的共情能力。海伦娜的这句“可怜的黛米”，像一滴清澈的水珠，折射出这片灰色地带中，未曾完全泯灭的人性微光。

在得知黛米情况不佳后，艾玛悄悄去了她那片小小的花园，精心挑选了最鲜艳、最有生命力的花朵——几株金灿灿的雏菊，几支淡紫色的矢车菊，还有一些不知名的、但顽强盛放的白色野花。她用一根柔软的草茎将它们仔细捆好。这个举动充满了艾玛·伍兹式的温柔与纯粹。

她捧着这束不算精致、却充满野趣和生机的小花束，小心翼翼地走到黛米紧闭的房门前。玛丽医生刚巧从里面出来，看到丽莎和她手中的花，严肃的表情似乎柔和了一瞬。

丽莎（声音清脆，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）“玛丽医生！这个给黛米！希望她能快点好起来！”

玛丽看了看那束花，又看了看丽莎亮晶晶的、充满期望的眼睛，沉默地点了点头，侧身让她进去。

房间里光线昏暗，弥漫着药水的气息。黛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，脸色苍白，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也紧蹙着，仿佛正与体内的痛苦和渴望搏斗。丽莎轻手轻脚地走过去，将花束放在床头的柜子上，紧挨着水杯和药瓶。

灿烂的、属于阳光和花园的色彩，瞬间点亮了这片被病痛笼罩的灰暗空间。

丽莎（对着似乎睡着的黛米，小声说）“黛米姐姐，你要快点好起来哦！等你好了，我们再一起听你唱歌！虽然有点跑调……”

她吐了吐舌头，然后又补充道，

丽莎“花儿送给你，它们很勇敢的，像你一样！”

说完，她便像来时一样，轻手轻脚地离开了。

不知过了多久，黛米从昏沉中短暂醒来，她首先嗅到的不是令她厌恶的药味，而是一缕极其细微的、清新的芬芳。她艰难地转过头，看到了那束在昏暗中依然倔强绽放的小花。

黛米……

没有言语，没有说教。只是这样一束来自庭院、带着泥土气息和另一个女孩最朴素祝福的野花。

黛米怔怔地看了那束花很久很久，干裂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，然后缓缓地、极其缓慢地，伸出手，用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那柔嫩的花瓣。一滴浑浊的泪水，从她眼角悄然滑落，混入枕头，消失不见。

这束花，或许比任何药物都更接近一剂良药。它无声地传递着一个信息：在这个疯狂的世界里，依然有人记得你，关心你，期待着你重新绽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