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屋里的争执声像撒了把碎米，顺着虚掩的门缝、薄透的窗纸飘了出去，巷子里乘凉的邻居们早竖着耳朵听了个大概。

几位阿婆坐在巷口的竹椅上，手里摇着蒲扇，脸上带着几分了然，轻轻摇着头。住在隔壁的林阿婆咂了咂嘴，声音不大却足够身旁人听见：“这小军的嘴巴哟，现在可真能巴拉巴拉说个不停，跟个小炮仗似的，一点都不怵人！”

她身旁的儿媳妇张欣正择着菜，闻言抬了抬头，压低声音接话：“妈，要我说这事也不能怪小军。说实话，当初给吴建国介绍张阿妹的那个人，怕不是跟他有仇吧？这哪是娶媳妇回来过日子，分明是娶了个小姐回来伺候着！”

她往吴珊珊家的方向瞥了眼，语气里满是不平：“你看看家里的洗衣做饭、扫地抹灰，只要陈璇不在跟前，哪样不是珊珊这孩子扛着？之前小军还小不懂事，珊珊一个人受了多少委屈？也就现在小军长大了，心疼姐姐，愿意搭把手帮忙，不然珊珊还得被磋磨成什么样！”

旁边卖豆腐脑的王婶也凑了过来，手里的蒲扇扇得更快了些：“可不是嘛！而且现在小军这嘴巴也太厉害了，一套一套的，怼得张阿妹都没话说。我都纳闷，这孩子才十岁出头，那些道理、那些怼人的话，到底是从哪学来的？”

“还能从哪学？”陈阿婆笑了笑，“多半是跟陈璇学的呗！陈璇这丫头从小就厉害，嘴巴利索，做事也有主见，谁也别想欺负她。还有宋阿姨，上次不也为了珊珊，跟张阿妹理论过？小军耳濡目染，自然就学会了。”

林阿婆点点头，叹了口气：“说到底还是张阿妹自己不占理。继女继子也是孩子，哪能当丫鬟使？珊珊这孩子性子软，要不是小军护着，陈璇帮衬着，指不定还得受多少气。”

“就是说啊！”王婶附和着，“现在小军敢站出来替姐姐说话，也是好事。不然总让珊珊憋着，迟早得憋出病来。不过话说回来，小军这嘴巴是真厉害，以后张阿妹想欺负珊珊，可得掂量掂量了！”

几位邻居你一言我一语，声音压得极低，却字字句句都透着对吴珊珊姐弟的心疼，也满是对张阿妹的不满。

陈璇拎着两个雕花木盒，脚步轻缓地走到宋英家门口，指节轻轻叩了叩门板。“吱呀”一声，门很快打开，宋英脸上瞬间绽开热络的笑意，嗓门清亮又亲切：“阿璇？可算盼着你回来了！”

“是啊宋阿姨，”陈璇笑着点头，目光扫向斜对门，“您稍等我片刻，我去喊黄玲阿姨过来一趟。”

她转身走到黄玲家门口，刚抬手，门就从里面拉开了。黄玲手里还攥着刚择了一半的青菜，瞧见陈璇，眼睛一亮：“哟，阿璇回来啦！快进来坐！”

“黄玲阿姨，不用啦，”陈璇笑着摆手，“你方便跟我去宋阿姨家坐会儿吗？我带了点东西想给你们。”

“方便方便！”黄玲爽快应下，转头冲屋里喊，“图南、筱婷，乖乖在家写作业，妈妈去隔壁宋阿姨家待一会儿，不许乱跑啊！”

屋里很快传来两个孩子脆生生的应声：“知道啦妈妈！”姐弟俩扒着门框探了探脑袋，看见陈璇，甜甜地喊了声“阿璇姐”，才乖乖缩回屋里。

陈璇跟着黄玲走进宋英家，刚跨过门槛，就见林武峰已经下班回来，衬衫袖子挽到小臂，正坐旁擦着脸。瞧见陈璇，他放下毛巾，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：“回来了。”

“林叔叔好，”陈璇笑着问好，目光落在旁边坐着的小男孩身上，“栋哲最近乖不乖呀？”

林栋哲立马从椅子上滑下来，小跑到陈璇跟前，仰着小脸，胸脯挺得高高的，邀功似的说道：“阿璇姐！我可乖了！现在我每天都先把作业认认真真做完，才出去玩呢，老师还在班里夸我进步大！”

陈璇听得忍俊不禁，抬手冲他竖了个大拇指：“真厉害！不愧是栋哲！”说着，她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盒子，递到他手里，“这是给你的小礼物，打开看看喜不喜欢。”

林栋哲眼睛一亮，迫不及待地拆开盒子，里面是一个通体透亮、印着彩色卡通图案的魔方，边角打磨得圆润光滑，一看就很精致。“哇！是魔方！”他惊喜地叫出声，紧紧攥在手里，爱不释手地转了起来，“谢谢阿璇姐！我太喜欢了！”说完，就捧着魔方跑到一旁，安安静静地研究起来。

等宋莹、黄玲都在桌边坐稳，陈璇才把带来的两个雕花木盒分别递到两人面前，指尖轻轻摩挲着盒面上的缠枝纹：“宋阿姨、黄玲阿姨，这是我给你们带的礼物，你们打开看看。”

两人对视一眼，满眼好奇地解开盒上的红绳。盒盖掀开的瞬间，屋里的光线仿佛都柔和了几分——两块质地温润的白玉观音静静躺在锦缎衬里上，玉色匀净通透，不见一丝杂裂，观音眉眼慈悲，衣袂流转间雕工细腻流畅，连衣纹的褶皱都栩栩如生，一看便知是上好的料子。

“这……这是玉观音？”宋莹伸手轻轻碰了碰玉面，触手冰凉柔润，脸上立马露出慌张的神色，连忙把盒子推回陈璇面前，“阿璇，这太贵重了！我们不能收！”

黄玲也跟着点头，手里捏着玉观音，语气带着几分忐忑：“是啊阿璇，这么好的玉，肯定值不少钱，我们就是帮着照看了珊珊和小军几句，哪担得起这么重的礼。”

陈璇按住她们推回来的手，眼神诚恳又坚定：“宋阿姨、黄玲阿姨，这玉真不贵重，就是我特意挑的好料子，你们千万别有负担。”她顿了顿，语气愈发真切，“我不在苏州的这些日子，珊珊和小军全靠你们多照看，张阿妹性子难缠，若不是你们时常帮衬着、护着点，他们姐弟俩还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。这份情，比什么都重。”

她笑着补充道：“而且这两块玉，还是我亲自去玉石市场挑的原石，看着师傅开石、雕刻的，每一刀都是心意，专门给你们求的平安符，保佑你们身体康健、顺顺利利的。”陈璇把盒子重新塞回两人手里，眼神带着几分执拗，“你们要是不收，就是不把我当自己人了，我这心里反倒不安稳。”

林武峰在一旁笑着打圆场：“既然是阿璇的一片心意，还是亲自盯着做的，你们就收下吧。这玉观音寓意好，戴着也图个平安，阿璇这孩子重情义，你们不收，她怕是要一直挂记着。”

宋莹和黄玲对视一眼，看着陈璇眼里的真诚，终究不再推辞。宋英把玉观音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，眼眶有点发热：“你这孩子，真是有心了，还特意跑一趟玉石市场，跟着师傅开石雕刻……”

黄玲摩挲着玉观音细腻的雕纹，脸上满是欢喜，又带着几分感动：“那我们就不客气啦！谢谢你啊阿璇，这玉观音真好看，我一定好好戴着。”

陈璇见她们收下，脸上也露出舒心的笑容。屋里的气氛愈发热络，林栋哲捧着魔方在一旁安静地玩着，偶尔抬头插一两句话，宋莹和黄玲拉着陈璇问起开石雕刻的趣事，陈璇一一耐心应答，从挑原石时的忐忑到看到成品时的欢喜，说得绘声绘色。窗外的夕阳渐渐落下，橘红色的霞光透过窗棂洒进来，照在两块玉观音上，泛着温润的光晕，把屋里的一切都染得暖融融的，满是邻里间的温情与烟火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