送走众人,新月饭店的喧闹渐渐散去。陈皮带着陈璇回了临时的住所,一进门,陈璇就卸下了在长辈面前的几分拘谨,笑着晃了晃陈皮的胳膊:“外公,那吴邪可真好玩,傻乎乎的,连男女都分不清。”
陈皮往椅子上一坐,端起桌上的凉茶抿了一口,看她的眼神里带着点无奈,又藏着几分了然:“你方才在饭厅里,故意说恭喜,是逗他玩的吧?”
陈璇闻言,眼底闪过一丝狡黠,笑着承认:“就逗逗他嘛。你没看见,解雨臣脸都红透了,那样子多有意思。” 她顿了顿,又补充道,“而且吴邪那么天真,逗他两句也没什么,反正最后也把误会说清了。”
陈皮放下茶杯,指尖在桌沿轻轻敲了敲,没再指责,只是淡淡道:“九门的后辈,各有各的难处。解雨臣那孩子不容易,吴邪被老狗和三省护得太好,性子单纯。往后少跟他们闹这些没分寸的玩笑。” 话虽严厉,语气里却没多少火气——他自己这辈子活得剑拔弩张,倒也不希望外孙女跟他一样,处处带着锋芒。
陈璇乖巧地点点头:“知道了外公,我有分寸的。” 她知道外公是为她好,只是想起吴邪那懵懂的样子,还有解雨臣羞恼的神情,忍不住又弯了弯嘴角。
陈皮看着陈璇,语气虽依旧平淡,却多了几分叮嘱:“你这两天出去玩,我在家等着。我会派个伙计跟着你,有什么事就让他去办,别自己逞强,听到没有?”
“知道啦外公。”陈璇笑着应下,心里也明白外公是放心不下,没再多说什么。
隔天一早,张日山就准时到了门口。陈璇拎着个小包出来时,就见吴邪早已扒着门框探头探脑,解雨臣则站在一旁,身姿挺拔,手里还拿着份简单的路线图,显然是提前做了打算。
“璇儿姐!我们快走吧!”吴邪一见她,立刻兴冲冲地迎上来,恨不得马上就出发。
张日山笑着颔首:“都准备好了?那我们先去故宫,那边景致多,慢慢逛。”
一进故宫,红墙黄瓦的气派就让陈璇看直了眼,脚步都慢了几分。可吴邪就像出了笼的小鸟,眼神里满是好奇,东瞅西看,脚下也没个准头,刚过了太和殿,就忍不住往侧边的回廊里冲。
“吴邪,别跑!”陈璇反应快,一把抓住他的后领,将人拽了回来,“这故宫这么大,岔路又多,你跑丢了找不到我们,看你怎么办。”
吴邪被拽得一个趔趄,挠了挠头,嘴上应着“知道了”,眼睛却还盯着远处的飞檐翘角,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。
陈璇没法,只能牢牢牵着他的手腕,像看自家调皮弟弟似的,时不时拉一把、提点一句。
解雨臣跟在两人身后,看着这一幕直摇头,无奈地开口:“吴邪,你还比我大一岁呢,怎么还跟个小孩似的到处跑?五爷没跟你说过,出门在外不能乱跑吗?”
“我就是觉得好看嘛。”吴邪小声嘀咕,被解雨臣说得有点不好意思,脚步总算安分了些,却还是忍不住靠在陈璇身边,指着远处的宫殿问东问西,“璇二姐,你看那房子,屋顶上的小兽是干什么的呀?”
张日山跟在最后,见三个孩子相处得还算和睦,也放了心,偶尔会给他们讲讲故宫里的典故,引得吴邪听得眼睛发亮。陈璇听得认真,时不时还会跟解雨臣交流两句,反倒衬得吴邪像个甩不掉的小尾巴,黏在两人身边转来转去。
从太和殿一路往珍宝馆去,红墙夹道,连风都带着几分古意。张日山吩咐身后的保镖远远跟着,自己则陪着三个孩子缓步前行,不多时便到了珍宝馆门口。
一进门,满室的珠光宝气瞬间撞入眼帘——翡翠雕成的白菜栩栩如生,珍珠串成的屏风流光溢彩,还有那些青铜礼器、玉璧金簪,件件都透着岁月的厚重。吴邪看得眼睛都直了,忍不住往前凑了凑,又被陈璇轻轻拉住,示意他别靠太近。
解雨臣倒显得沉稳,目光落在一件宋代的玉壶春瓶上,指尖虚虚比了比,轻声道:“这瓶子釉色温润,是典型的汝窑天青,胎质细腻,看这开片的纹路,应该是南宋时期的仿品,虽不是真品,工艺也算得上上乘。”他说的都是跟着二月红学戏之余,特意补的文物常识,条理清晰,半点不像个孩子。
吴邪听得一愣一愣的,半晌才凑过来,小声接话:“我爷爷笔记里也写过汝窑,说‘雨过天青云破处,这般颜色做将来’,就是形容这个吧?”他说着,还偷偷瞥了眼陈璇,像是怕说错被笑话——这都是他趁吴老狗不注意,偷偷翻了那本旧笔记记下来的,大多一知半解。
陈璇点点头,目光落在一旁的青铜剑上,语气平静地补充:“汝窑存世量极少,真品多在宫廷,民间难得一见。这把剑是战国时期的,剑格上的蟠螭纹刻得精细,剑身虽有锈蚀,却依旧能看出当年的锋利,而且你看剑首的同心圆,工艺在当时算得上顶尖,寻常工匠根本做不出来。”
她话说得流畅,不仅点出了器物的年代和工艺,还顺带提了句当时的工匠水平,比解雨臣的讲解更添了几分深度。
吴邪这下是彻底服了,拉着她的袖子追问:“璇儿姐,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啊?比小花懂的还多!”
解雨臣也抬眸看向陈璇,眼底带着几分讶异——他自幼被要求多学多记,自认比同龄孩子懂得不少,可在这些文物上,竟不如陈璇说得透彻。
张日山站在一旁,将这一切看在眼里,心里暗自思忖。陈璇比解雨臣大了近四岁,可这份学识,绝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水平。他想起自己在张家受训时,族中规矩严苛,典籍浩如烟海,若非脑子足够灵光、记性足够好,根本不可能记下分毫。陈璇一个小姑娘,既能有这份沉稳性子,又能懂这么多偏门的文物知识,这份聪慧,实在难得。
他看了眼陈璇,见她正耐心给吴邪解释剑身上的铭文,语气温和,条理分明,越发觉得这孩子不简单——陈皮那样的性子,竟能教出这样的外孙女,倒是件奇事。
玩了整整一天,张日山将三个孩子挨个送回住所时,吴邪还意犹未尽地扒着车门喊:“张日山叔叔,明天我们还出去玩!” 张日山笑着应下,又叮嘱了几句“早点休息”,这才驱车离开。
隔天一早,车就停在了陈璇住处门口。这次的目的地是圆明园,一踏进园区,没了故宫的红墙黄瓦,满眼尽是断壁残垣,散落的巨石横亘在草丛里,只剩些雕花的柱础还能看出当年的恢宏。吴邪脸上的兴奋淡了些,却依旧按捺不住好奇心,眼睛东扫西瞟,脚步又开始不听使唤。
陈璇站在一块刻着纹饰的石台前,指尖轻轻拂过上面模糊的花纹,语气里带着几分怅然:“如果不是当年英法联军炸开园子,烧杀抢掠,这里绝不会是如今这般模样。” 她的声音不高,却让身旁的解雨臣顿了脚步,连吴邪都暂时停下了乱跑的念头。
张日山闻言,转头看向她,眼底带着几分赞许:“你还懂这些?”
陈璇点点头,语气平静:“外公教过一些,学校的老师也讲过圆明园的历史。”
张日山没再多问,只是走到一块残存的石碑旁,缓缓说起了当年的事——那些琼楼玉宇如何被付之一炬,那些奇珍异宝如何被劫掠一空,话语间满是唏嘘。解雨臣听得认真,手里却始终牢牢拽着吴邪的后衣摆,像牵着一只随时会挣脱的小兽。
他太清楚吴邪的性子了,只要视线一移开,人指不定就跑到哪个角落里去了。果然,刚走到西洋楼遗址,吴邪就被远处一块刻着外文的石碑吸引,趁解雨臣分神听张日山讲话的功夫,悄悄挣开衣角就往前跑。
“吴邪!” 解雨臣反应过来时,人已经跑出了好几步,他刚要追,就见陈璇比他更快,几步冲上去,一把揪住了吴邪的后领子,硬生生将人拽了回来。
“呼——吸、呼吸不了了!” 吴邪被勒得脖子一梗,双手抓着衣领,脸都憋红了。
陈璇松开手,无奈地看着他,语气里带着点嗔怪:“你跑什么?方才进门时就差点不见了,要不是我拉住你,你早就跟丢了,知不知道?”
张日山也走了过来,脸色沉了沉,对着吴邪严肃道:“站好,不准再到处乱跑。再敢擅自离开,今天就立刻送你回吴老家去。”
吴邪被两人一训,委屈地瘪了瘪嘴,却也知道自己错了,乖乖点点头,伸手拉住了解雨臣的袖子,小声嘀咕:“我就是想看看那石头上写的是什么……”
解雨臣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:“想看不会说?再敢偷偷跑,我就直接把你绑在身边。” 说罢,手上又加了几分力气,生怕这小子再耍花样。
陈璇看着两人这模样,无奈地摇了摇头,转头看向那些断壁残垣,方才的怅然又悄悄漫了上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