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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璇在这条巷子里待得久了，总少不了撞见些家长里短的热闹——就说林栋哲，三天两头被他妈妈追着打，前些日子还听说，他们家墙根儿被人破了个大窟窿。

转眼就到了吴建国和张阿妹结婚的日子。陈璇照旧穿得光鲜亮丽，一身新衣料子考究，针脚细密，领口还绣着小巧的花纹，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能有的。她瞥了眼身旁的吴珊珊，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、袖口都磨起毛的旧衣裳，身形单薄地站在那儿，像株没人打理的小草。陈璇轻轻叹了口气，却也没再多管——她从小就被外公教着，绝不委屈自己，“该是你的，就攥紧了，凭什么要为别人迁就？”这些衣服是外公特意拜托九爷爷给她买的，金贵得很，让她分给珊珊穿？那是绝无可能的。

宾客们陆续上门，目光落在姐妹俩身上，难免起了落差。不少大爷大妈聚在院子外头，交头接耳地碎碎念，话里话外都是“同一个爹，穿得差这么多”“小的跟个娇小姐似的，大的也太寒酸了”“怕是爹不疼，没人管哦”。

陈璇耳尖，那些细碎的议论声一字不落地钻进耳朵里。她猛地停下脚步，转过身，朝着那些扎堆的老人扬声道：“喂！有什么话就大声说，躲在外面碎碎念，跟背后嚼舌根似的，有意思吗？”

声音不大，却带着股独有的凌厉，瞬间把那些嗡嗡的议论声压了下去。正巧黄玲带着庄图南、庄筱婷走过来，刚好听见这话——她刚才也撞见了那些人的嘀咕，正觉得替两个孩子不舒服，没成想陈璇倒先忍不住了。

林武峰也在旁边招呼宾客，见状赶紧走过来打圆场：“哎，阿璇，别往心里去，这些阿姨奶奶也不是故意的，就是随口聊两句……”

“随口聊？”陈璇挑眉，语气半点不让步，“要说就大大方方说，不一样，当然不一样！这些衣服是我外公拜托九爷爷专门给我准备的，我早就跟姐姐说过，我的衣服不可能让她穿。毕竟我穿过的再给她，总不太干净，也不太尊重人，不是吗？”

她扫了眼那些面露尴尬、眼神躲闪的老人，声音更硬了些：“你们要是有意见，尽管大声说出来，别以为今天是我那父亲的好日子，我就不会翻脸。丑话说在前面，我脾气不好，向来直来直去，没那么多弯弯绕，也受不得半点闲气。”

说完，她也不管众人脸上是尴尬还是不满，转身就往屋里走，背影挺得笔直，半点没把那些闲言碎语放在心上。

这边陈璇刚转身，就见林栋哲眼睛亮得跟冒光似的，小脸上满是崇拜——他平日里最怕妈妈那张厉害嘴，可此刻看陈璇怼得那些碎嘴老人哑口无言，只觉得这姐姐也太会说了！他赶紧迈着小短腿追上去，黏在了陈璇身边。

林武峰还在原地无奈地摇摇头，旁边的宋莹却笑着开口：“我倒挺喜欢这丫头的脾气，直爽！虽说我也心疼珊珊那孩子的懂事，但陈璇这性子，反倒更像我年轻的时候，不受气！”说完，她朝黄玲走过去，叮嘱道：“玲姐，你帮我照看会儿栋哲，我跟武峰出去一趟，办点事就回来。”黄玲笑着点了点头，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往陈璇那边瞟去。

就在这时，门外传来了鞭炮声，新娘张阿妹到了。林栋哲正黏在陈璇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，一会儿夸她衣服好看，一会儿说她刚才太威风，陈璇却没怎么搭话，只不动声色地扫视着院子里的人，眼神清亮得像能看透人心。

“阿璇姐，你在看什么呢？”林栋哲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，只看到满院子的宾客和忙前忙后的大人，没觉得有啥特别。

陈璇淡淡开口：“看他们的表情。”

“表情有什么好看的呀？”林栋哲挠了挠头，一脸困惑。

陈璇收回目光，瞥了他一眼，语气里带着点超出年龄的通透：“你仔细看就知道，明明是大喜之日，最亲的家人，却偏偏把最该疼的人隔在了外头。”

林栋哲愣了愣，顺着她的暗示一想，立马反应过来，小声说道：“姐，你是说……吴叔叔把珊珊姐和小军晾在一边，反倒对那个新来的小妹妹特别好？”

“看出来了。”陈璇轻轻“嗯”了一声，眼神落在不远处——吴建国正忙着招呼张阿妹带来的女儿，又是给糖又是牵着手，笑容满面，而吴珊珊和小军就孤零零地站在角落，没人多问一句。“你瞧，现在就能看出将来的心偏在哪了，往后啊，珊珊和小军的日子，怕是不好过喽。”

林栋哲皱着小眉头，又追着问：“那你就不怕吴叔叔也不喜欢你吗？你都看出来了，新来的那个姐姐来了，珊珊姐和小军都得不到好，他肯定更疼新的……”

陈璇低头看向他，眼神里没半分在意，语气淡淡的：“他喜不喜欢我，无所谓。反正我也不是要长时间在这儿待，等事儿了了就走。”

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口袋边缘，像是在触碰什么看不见的东西，语气陡然冷了些：“而且他要是敢动我那九爪钩也不是摆设。”

“九爪钩？”林栋哲眼睛瞪得溜圆。

“只要他安安分分，不招惹我，自然相安无事。”陈璇收回目光，望向正陪着张阿妹和她女儿说话的吴建国，声音里没半点温度，“可要是把我惹急了，我外公早就交代过——该打就打，别跟这种拎不清的人客气，更别顾忌什么父女情分。”

陈璇瞥了眼还在琢磨的林栋哲，语气更淡了几分：“我来这儿就一个目的——好好上学，考大学。至于跟他认什么父女亲情，纯属多余，我没那闲工夫，也没那心思。”

她抬眼望向远处的屋檐，眼神里透着股笃定：“等考上大学，我就彻底离开这儿，跟吴家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一刀两断。到时候他偏不偏心、疼谁不疼谁，都跟我没关系。”

林栋哲还傻乎乎地盯着陈璇，没太懂她话里的决绝，院子里的喧闹却渐渐淡了——这场仓促又透着偏心的婚礼，终究是草草结束了。

陈璇正准备转身回屋，眼角余光却瞥见院门口，林武峰和宋莹三轮车停下来，两人手里、肩上扛着好几个鼓鼓囊囊的袋子，沉甸甸的，不知道装了些什么。她挑了挑眉，眼底掠过一丝了然的笑意，低声嘀咕了句：“这是……打算要治那恶人了？”

话音刚落，她抬头望了望天色，刚才还透着亮的天空，不知何时积起了厚厚的乌云，风也变得凉飕飕的，吹得院角的树叶哗哗响。陈璇嘴角弯得更明显了，又补了句：“要是今晚真下了雨，林栋哲他们家那破洞墙再倒灌进水，啧啧，那可就好玩了。”

夜里的雨果然越下越大，豆大的雨点砸在屋顶上，噼里啪啦响得吓人。后半夜，隔壁王家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叫喊声：“水！快舀水！家里都淹了！”

声音穿透雨幕，钻进屋里。吴珊珊被吵醒，转头就看见陈璇靠在床头，嘴角噙着一抹看热闹的笑，半点没有被打扰的烦躁。她忍不住问：“阿璇，怎么了？你怎么还笑得这么开心？”

“好玩呗。”陈璇漫不经心地应着，指尖敲了敲床沿，“做坏事的人，被人整治了，可不就是好玩的事？”

吴珊珊一愣，眼神里满是疑惑：“你的意思是……王家被淹，是有人故意的？”

陈璇抬眼瞥她，轻轻点了点头，没再多说——有些事，点到为止就够了。

如今她们的住处也重新收拾过，弄了上下铺的木床，旁边又隔出一小块地方，摆了张单人小床，那是特意给陈璇留的。上下铺归吴珊珊和张阿妹带来的女儿张敏睡，算是暂时分了开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