通讯塔行动的余波,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,涟漪在看不见的信息层面缓缓扩散。林默能通过左眼那愈发敏锐的感知,隐约捕捉到远方“牧羊人”网络中一丝微不可查的骚动,如同精密钟表内部一颗齿轮的短暂卡顿。这骚动很快被更庞大的系统力量抚平,但那一瞬间的紊乱是真实的,证明他们的刀锋确实划开了敌人坚不可摧表皮上的一道细微血痕。
代价是暴露了大致活动区域。接下来的几天,鹰的侦查范围被迫收缩,附近清道夫的巡逻频率和侦查力度明显增强,空气中仿佛时刻绷紧着一根无形的弦。洞穴内的气氛也因此更加凝重,每一次外出取水或寻找食物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。
但“星火”并未因此熄灭,反而在这高压下开始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燃烧与锻造。
洞穴不再是临时的避难所,而是成为了一个初具雏形的基地。在老陈和其他几名幸存者(他们分别叫大山、瘸腿李和沉默的姐妹花春妮、秋妹)的共同努力下,洞穴内部被进行了简单的功能区划分。靠近洞口、相对危险的区域作为警戒和武器存放区;深处较为干燥安全的区域则作为生活区和林默的“静修”处;阿雅甚至利用找到的几个破旧容器和沙土,开辟了一个小小的“培育角”,那株“净光藤”被她小心翼翼地移植进去,在白玉根茎散发的领域和她的精心照料下,它似乎很喜欢这个新家,叶片上的金色纹路愈发明显,散发的净化力场也稳定地笼罩着大半个生活区。
林默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消化“遗产”和尝试引导力量上。通讯塔的成功让他意识到,单纯的能量倾泻效率低下且危险,他需要更精细的控制。他开始尝试将白玉根茎的能量进行“编织”,如同蜘蛛吐丝,构筑出更复杂、更稳定的能量结构——微型的净化符文用于持续改善洞穴环境;简单的能量屏障用于隔绝外部窥探(虽然效果有限);甚至尝试着将一丝秩序能量注入到普通的金属碎片中,制作出一次性的、带有微弱净化效果的“符弹”,交给鹰测试。
进展缓慢,失败是家常便饭。过度精细的能量操控对精神的消耗极大,他常常因耗尽心力而陷入昏睡。但每一次醒来,左眼与那片“遗产”星图的连接似乎就更紧密一分,对能量本质的理解也更深入一层。
鹰则承担起了教官和防御指挥官的角色。他利用有限的资源和地形,在洞穴外围布置了简易的陷阱和预警装置。同时,他开始系统地训练大山和瘸腿李这些有一定战斗潜力的幸存者,教他们如何更有效地使用简陋武器,如何在遭遇清道夫时利用地形周旋、撤退,而不是盲目地硬拼。他的训练严苛到不近人情,但每个人都咬牙坚持着,因为他们知道,多一分实力,就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。
阿雅是基地的纽带和生命线。她的草药知识在寻找食物和治疗常见伤病上发挥了巨大作用。她不仅照料“净光藤”,还尝试着培育其他一些在净化领域内能够生长的、可食用的耐污染植物。更重要的是,她温和的性格和治愈能力(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上的)无形中安抚着众人紧绷的神经,维系着这个小小团体脆弱的凝聚力。
然而,资源,尤其是食物和干净水源,始终是悬在头顶的利剑。洞穴附近能找到的东西越来越少,外出搜寻的风险与日俱增。
这天傍晚,外出侦查的鹰带回了一个不算好消息的消息。他在西南方向一条干涸的河床深处,发现了一个被碎石半掩埋的旧时代地下储水罐,里面似乎还有不少积水。但那里距离一个已知的清道夫巡逻节点太近,风险极高。
“水……”老陈舔了舔干裂的嘴唇,眼中露出渴望。其他人也纷纷看向鹰和林默。
林默沉默着,左眼的星云缓缓流转,评估着风险与收益。水源是生存的基石,必须得到。但强攻显然不明智。
“或许……不用硬抢。”他忽然开口,目光投向洞穴角落那株静静散发着光晕的“净光藤”,以及被阿雅小心存放在容器里的、之前尝试制作“符弹”时产生的、几块蕴含着微弱秩序能量的碎石片。
“阿雅,‘净光藤’的净化领域,如果集中引导,最远能覆盖多大范围?”他问道。
阿雅思考了一下:“如果我不惜消耗,全力引导它和根茎的力量,大概能覆盖直径五十米左右,但效果会减弱,而且我撑不了太久。”
“五十米……够了。”林默看向鹰,“我们不需要把水搬回来。我们可以在储水罐附近,建立一个临时的、移动的‘净化点’。”
他详细阐述了自己的计划:由鹰带领少数精锐,携带“净光藤”和部分白玉根茎的能量(林默尝试将能量临时储存于那些碎石片中),秘密抵达储水罐附近。阿雅负责展开净化领域,净化罐内积水的同时,也屏蔽掉小范围内的能量波动。然后,他们只需要取回少量经过净化的水作为样本和应急,同时,在罐体附近留下一个微型的、由能量碎石构成的“信标”。
“信标?”鹰不解。
“一个宣告,也是一个诱惑。”林默的左眼闪烁着冷静的光芒,“宣告这片区域存在‘净化’的力量,诱惑那些同样渴望干净水源、并且在暗中观察的幸存者。我们无法占领那里,但我们可以让那里变成一个……‘公共水源地’, albeit 充满风险。这能缓解我们的水源压力,也能……吸引潜在的盟友,或者,引出隐藏的敌人。”
这是一个大胆而冒险的策略,将有限的资源暴露在外,主动打破区域的平衡。
鹰沉思良久。风险在于,“牧羊人”可能会被吸引,或者引来像“收割者”那样的鬣狗。但收益也同样诱人——获取水源,测试“净光”力量对环境的实际影响,并有机会接触其他幸存者群体。
“可以试试。”最终,鹰点了头,“但必须快进快出,而且要有接应和撤离方案。”
计划制定,立刻执行。第二天凌晨,天色未亮,鹰带着阿雅、以及体力较好的大山,携带者被特殊处理的“净光藤”和能量碎石,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洞穴。
林默和老陈等人留在洞穴,负责警戒和接应。林默全程通过左眼与阿雅携带的能量碎石保持着微弱连接,感知着远处的能量变化。
过程比预想的顺利。鹰凭借高超的潜行技巧避开了巡逻队,成功抵达储水罐。阿雅展开净化领域,乳白色的光晕如同一个倒扣的碗,笼罩了罐体周围。罐内浑浊的积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清澈。他们迅速取走了几壶水,并在罐体一个隐蔽的裂缝处,埋下了一枚内部闪烁着微光的能量碎石。
整个过程不到十分钟。在清道夫巡逻队再次经过之前,鹰的小组已安全撤回。
带回的净化水让洞穴内所有人都精神一振。那久违的、毫无异味的清澈液体,不仅仅是解渴,更是希望的滋味。
而林默留下的那枚“信标”,则像一颗沉默的种子,被埋在了废土之上。
接下来的几天,洞穴周围依旧紧张,但关于储水罐的消息,似乎并未立刻引来大规模的关注。清道夫的巡逻依旧,偶尔有零星的、能量反应微弱的生命体在远处窥探,但都很快消失。
直到第五天傍晚,负责外围警戒的瘸腿李连滚爬爬地冲回洞穴,脸上带着惊惶和激动。
“有人……储水罐那边!有人去了!不是‘铁罐头’!是……是像我们一样的人!他们发现了那个发光的石头,围着看了好久,还……还取走了水!”
洞穴内瞬间安静下来,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林默和鹰。
种子,发芽了。
第一个访客,已经出现。
“几个人?什么装备?往哪个方向走了?”鹰一连串问题抛出,眼神锐利。
“三……三个!穿着破烂,拿着棍子……往西边去了!”瘸腿李气喘吁吁地回答。
西边……那是更深的荒野,据说那里环境更加恶劣,但也隐藏着一些极其顽固和排外的幸存者部落。
林默闭上眼,尝试通过那枚被触动的能量碎石感知。反馈很模糊,只能确定信标被触发了,能量正在缓慢消散,无法追踪那些人的具体去向。
“他们取走了水,但没有破坏信标。”阿雅轻声道,“这说明……他们至少没有敌意,或许……只是观察。”
鹰看向林默:“要继续等吗?还是主动接触?”
林默沉思着。第一个访客的出现,意味着他们的策略开始生效。但也意味着,他们这个小小的“星火”基地,正式进入了废土其他势力的视野。
是福是祸,犹未可知。
“加强警戒,轮流值守。”林默最终做出了决定,“暂时不主动接触。让消息再飞一会儿。我们需要知道,来的会是朋友,还是……另一群‘收割者’。”
他走到洞穴入口,望着外面逐渐被暮色笼罩的、危机四伏的荒野,左眼中的星云平静地旋转着。
基业初奠,访客已至。
“星火”的考验,从现在才真正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