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信号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，激起的涟漪久久不散。林默瘫坐在地，身体的极度疲惫与精神的亢奋形成诡异的反差。他右眼望着灰蒙的天空，左眼深处却仿佛仍残留着那一闪而逝的、带着熟悉印记的能量闪光——来自仓库那个被囚禁的“净光”核心！
它没有沉寂，更没有消亡！它凭借林默打入的那枚秩序“种子”，在无尽的压制与侵蚀中，竟真的撬开了一丝缝隙，发出了这跨越遥远距离的、微弱却清晰的共鸣！
“你看到了什么？”鹰敏锐地察觉到林默神态的异常，蹲下身，声音低沉而急促。
林默深吸一口气，压下翻腾的气血，将信号的来源和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。
“它还活着……它在给我们指路？”阿雅掩住嘴，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希冀。那核心的挣扎与痛苦她感同身受，如今听到它可能挣脱了部分束缚，仿佛自己也获得了一丝解脱。
鹰的眉头却锁得更紧，眼神锐利如鹰隼，扫视着四周荒芜的废墟。“指路？还是钓鱼？”他的声音带着惯有的、在废土生存磨砺出的冰冷怀疑，“别忘了，‘牧羊人’能监控网络。这信号能传出来，是核心真的取得了阶段性胜利，还是……对方故意放出的诱饵，想将我们，甚至所有感知到信号的‘残次品’一网打尽？”
这个可能性让林默和阿雅瞬间如坠冰窟。没错，以“牧羊人”展现出的科技水平和冷酷算计，这完全可能是精心布置的陷阱。他们刚刚经历一场惨败，代价沉重，不能再轻易涉险。
“信号的指向很明确，”林默回忆着那瞬间的感知，指向东北方向，“距离……很远，能量反应很微弱，但很纯粹，不像是被完全控制的傀儡能发出的。”
“感觉不能作为依据。”鹰站起身，拍了拍身上的尘土，做出了决定，“信号的方向，与我们之前计划的、前往下一个可能资源点的路线有部分重合。我们可以沿着那个方向继续前进，但保持最高警戒，不主动靠近信号源。同时，留意途中是否有其他幸存者活动的迹象，或者……‘收割者’那样的鬣狗。”
谨慎，但不放弃任何可能性。这是鹰的生存哲学。
短暂的休整后，三人再次上路。这一次，队伍的气氛变得更加凝重。希望与危机如同一枚硬币的两面，悬在每个人心头。林默不敢再轻易长时间开启“净光之瞳”，只在确认方向和侦查高危区域时短暂使用，即便如此，左眼的负担也让他步履维艰。
阿雅的状态则好了很多。经过林默那番惊险的“转化”治疗，她不仅清除了大部分精神污染，似乎对能量的感知也变得更加敏锐。她开始尝试主动引导怀中“净光藤”嫩芽散发出的微弱净化力场，配合白玉根茎的领域，在三人周围形成一个更加稳定、范围稍大的“安全气泡”，虽然无法完全隔绝污染，但至少能显著削弱其影响，连林默都感觉左眼的压力减轻了些许。
他们沿着信号指示的东北方向，在废墟与荒野间穿行。鹰凭借老练的经验，找到了一条相对隐蔽的、沿着干涸古河道前进的路径。这里地势较低，能避开大部分高处可能的监视，偶尔还能在河床凹陷处找到一些渗出的、经过简单过滤就能饮用的地下水。
几天后，他们在一处崩塌的高架桥墩下，发现了一些并非自然形成的痕迹——几处被刻意掩盖的篝火余烬，以及几个被遗弃的、制作粗糙的捕猎陷阱。
“有人在这里停留过，时间不长，很谨慎。”鹰检查着痕迹，低声道，“不是‘收割者’，他们的风格更粗暴。这些人……像是在迁徙，或者躲避什么。”
林默开启“净光之瞳”扫视四周，残留的生命光晕非常淡薄，且带着一种惊弓之鸟般的仓促感，能量特征与雷的聚落有些相似，偏向秩序，但更加微弱和分散。
“他们往哪个方向走了？”阿雅问道。
鹰指了指前方，与共鸣信号的方向基本一致。“看来，收到信号的不止我们。”
这个发现让三人心头一紧。如果那信号真的是陷阱，那么此刻，正有无知的飞蛾在扑向火焰。
他们加快了脚步，更加小心地隐藏行踪。又过了一天，当前方出现一片规模巨大的、如同城市坟场般的工业区废墟时，鹰猛地抬手示意停止。
“前面就是‘铁锈荒原’的边缘，”鹰的声音压得极低，眼神凝重，“旧时代的重工业区，地下管道网络复杂得像迷宫，据说里面藏着不少东西，好的坏的都有。信号源……似乎就在这片荒原的深处。”
而更让他们心头沉重的是，在进入荒原的必经之路上，他们看到了新鲜的战斗痕迹——几具穿着破烂、与之前痕迹中能量特征相似的幸存者尸体，以及两具被某种巨大力量撕碎、零件散落一地的清道夫残骸。血迹尚未完全干涸。
“他们在这里遭遇了清道夫……”阿雅声音颤抖，“有人死了……”
林默的“净光之瞳”扫过战场，除了死亡和毁灭的能量残留，他还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、正向荒原深处延伸的、带着惊恐和绝望的生命光晕——还有幸存者逃进去了！
与此同时，他怀中的白玉根茎，以及阿雅铁盒里的“净光藤”嫩芽，都微微颤动起来，与荒原深处那持续传来的、微弱的共鸣信号产生了更清晰的呼应！
信号是真的！核心确实在呼唤！但这条路，也布满了“牧羊人”布下的死亡荆棘！
“怎么办？”阿雅看向鹰和林默，脸上毫无血色。
鹰沉默地看着地上的尸体和残骸，又望向那片如同巨兽张开大口、等待着吞噬一切的铁锈荒原。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破拆刀的刀柄。
林默闭上眼，感受着那来自荒原深处的、夹杂着痛苦与希望的共鸣，感受着怀中根茎与嫩芽的雀跃，也感受着左眼那因接近目标而隐隐加速流转的秩序星云。
陷阱也好，希望也罢，那被囚禁的核心在挣扎，它在用最后的力量发出呐喊。而他们，或许是唯一能“听”懂这呐喊，并有可能做出回应的人。
他睁开眼，左眼的星云稳定而明亮。
“我们进去。”他的声音不大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，“但不是去送死。信号是引信，我们要做的，是看清引信连接的是什么，然后……决定是点燃它，还是掐灭它。”
他看向鹰：“我们需要你的经验和判断。”
他看向阿雅：“我们需要你的感知和净化。”
最后，他指向自己：“而我，需要去‘听’清楚，那核心到底想告诉我们什么。”
鹰与林默对视片刻，从那坚定的目光中，他看到了不同于以往的、一种源自内在力量的确信。他缓缓点了点头。
“保持距离，利用地形，优先侦查。”鹰重申了行动准则，“一旦发现不可控风险，立刻撤离，没有第二次机会。”
三人最后检查了一遍装备，将状态调整到最佳，然后如同三支离弦的箭，悄无声息地射入了那片被称为“铁锈荒原”的、危机与机遇并存的钢铁迷宫。
共鸣的引信已然拉起，命运的齿轮，再次开始加速转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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