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那天起，他与监督之间的距离陡然拉近。那层若有若无的隔阂悄然消融，她始终坦然的态度，反而映照出他先前的回避是何等刻意，何等地没有必要。
冬夜的冷月静静地高悬挂在天上，漆黑寂静的夜空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，那轮明亮的月在这样漆黑无声的夜幕下无端显出几分虚假。街道两旁的树影在寒风中摇曳，风声寥落，仿若大地的叹息。
有人用监督的手机给他打了电话。一向冷静克己的监督怎么会在聚会上喝醉?
或许是有人故意给她灌酒……
心下想着，便不由着产生几分懊恼和密密麻麻的心疼。
远远的，一个男人向他招手。监督扶着男人身旁的广告牌，弯着腰，发丝凌乱地覆在她的脸颊上。带他走近，那男人抬眼打量他 脸上浮出明显的迟疑:“你是?”
夏油杰没有回答，径直上前扶住她，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：“我会照顾好她。您可以离开了。”
面前的少年是带笑的，眼神里却无半分暖意。男人能明显地感觉到他的斥意，他缩缩脖子，转身疾步离开了。
他小心地扶着她，却不敢真正揽住她的腰，只虚虚牵着她的衣角，用身体支撑她摇晃的重量。
寒风卷地而过，鼻腔里满是冬日尘土冰凉干燥的气息。
夏油杰有些后悔自己没在出发前穿一件可以披给监督的大衣。他侧着身子，尽可能地挺直腰为身旁的女人挡住些风。冬风吹乱了他半扎的头发，他并不在意，只是专注地、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把他的监督脸颊上凌乱的发丝一点点勾至耳后。
他的监督。
他的。
这个念头让夏油杰的唇角不自觉地勾出一抹笑意。
监督步子始终踉踉跄跄，夏油杰最终还是伸出另一只手扶住她的腰，这样的姿势使得监督整只都被半包在他的怀里。但几分钟过后，仿佛监督的腰烫手一般，他又把手缩了回来，耳根微微发热。正犹豫之际，监督颇为用力地甩开他的另一只手，磕磕绊绊跑到一处墙角下蜷缩起来 把头埋在膝间。
夏油杰无奈地蹲到她面前，捧着一颗软软的心:“我们回家好不好?”
“不要，累。”监督哼哼唧唧地否决，像一只蘑菇一样执拗地把自己缩小、团紧。
明明之前喝醉的时候没有这么能闹。
轻轻叹息着，夏油杰小心翼翼地把监督的脑袋从她的膝间捧起来，却意外触到一抹冰凉的湿意。
见她眼角淡淡的泪痕，不由心上一紧。
“不哭不哭，我们不走了好不好?”
“我背着你好不好?”
见到监督哭，夏油杰就慌了，心口一阵阵抽痛，安慰的话下意识地涌了上来。
她刚点头，夏油杰就背对着她半跪下来，待她缓缓趴至他背上后，稳稳地站起，双手托在监督腿弯处。
监督的手臂环住他的脖颈，脑袋枕在他的肩膀上，他一回头，就能嗅见监督发丝上的香气。
监督整个人都是热乎乎的，夏油杰的心也是热热的，软软的。
“监督。”
“监督。”
夏油杰就这样一直唤着她，等到她发出一声似是应承的哼唧后问道:“你的家在哪?”
监督嘴里含含糊糊不知嘟囔了些什么，脸颊在他的肩膀上蹭蹭 安然地继续睡了过去。
夏油杰背着她回了学校。
把一个女孩子随意地带到自己生活的居所是冒犯且草率的，但这个女孩子是他所喜欢着的监督，监督又神志不清，自己也没有问出来监督的住所……
但监督不会介意的，对吧？
他安慰自己，这不过是一个醉酒的夜晚，自己恰好在场，负起责任罢了。
监督呼出的沾有酒气的鼻息熏红了他的脸。
他一时之间没有想到可以去酒店订一个房间。
又或者想到了，只是私心不想与监督分开。
这种情况下把监督一个人扔在酒店，太轻率，太随意了，对吧?
夏油杰会照顾好监督。
夏油杰背着监督回到咒术高专。踏入楼门时，他转手把背上的监督搂在怀里，怕被多事的挚友看到。
其实被看到也没什么，只是他担心会给监督带来困扰。
遮遮掩掩地，夏油杰推开宿舍的门，将监督轻轻置于床上。
他在水龙头下将一块崭新的毛巾打湿，俯身一点点地擦拭监督微微发红的双颊，把额间乱发拂上发顶小心翼翼擦拭她的额头，指尖偶尔触碰到细腻温热的皮肤，都会引起一阵细微的战栗。
鬼使神差地，他的腰越弯越低。
越弯越低，近得能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拂过自己的下颔。空气中弥漫着酒气和他自己无法抑制的心跳声，交织出一种令人眩晕的暧昧。
监督睡得似乎很沉。偷偷亲一口，像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，是不会被发现的吧?
夏油杰低下头，却始终没有亲上去。
这样不好。
他想，抬头却与监督黑曜石似的眼睛对上。
监督是什么时候醒来的?
她会怎么看待自己?
脑中一片混沌的空白，夏油杰的瞳孔微微放大。
监督似乎是轻笑一声，继而掰住他的脸，猛地起身吻上来。她的动作过于用力，夏油杰尝到一丝血腥味，与监督嘴里淡淡的酒味相融合，他觉得自己也要醉了。
唇舌纠缠之际，夏油杰品出几分监督的人生的滋味——但却有些发苦。
他的腰莫名软了下来，双臂撑在监督身侧，湿毛巾氲湿了枕侧的那块床单。
夏油杰想阖上眼睛，因为监督黑漆漆的双眼始终直勾勾地盯着他。
整个心都被完完全全地填满。监督强势地步步紧逼，夏油杰的视线不自觉地涣散开来，他似乎成了监督的一部分，监督成了他的一部分，他与监督灵魂交融。
什么都不愿想，什么都不去想，只愿承受监督带给他的一切。
自内而外战栗的酥麻。
真舒服啊，他想。
舒服到想哭。
一吻毕，他还没回过神，监督拍拍他的脸，将他推至一旁，起身扶着墙离开。夏油杰探出一口气，拱在监督躺过的枕头上，一动不动。
他和悟“不小心”见过监督高专时期的证件，她只比他大四岁。
照片里监督笑得很灿烂，像一枚小太阳。
短短几年，一个人变化居然会这么大么？
他不知道。
一颗白色脑袋自门外探出来:“杰，解释一下?”
夏油杰抬手挡住眼睛不去看门口的挚友。
“滚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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