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像一块厚重的墨色绸缎,将武魂城的喧嚣轻轻覆盖。房间里,青釉油灯的火苗已调至最暗,仅够映出床榻边模糊的轮廓。凌霜华侧身躺在床上,眼睫紧闭,呼吸平稳得如同坠入沉眠,只有搭在锦被外的手指,偶尔会极其轻微地蜷缩一下——自昨夜高烧退去后,她便察觉到了异样。
后半夜的凉意中,总会有一道清冽如冰雪的气息悄然潜入,带着熟悉的、令人安心的魂力波动。那魂力从不刻意触碰她,只是在她周身缓缓流转,像是在确认她的伤势是否好转,又像是在驱散房间里挥之不去的阴冷。
今夜,她刻意屏住了心神,装作熟睡的模样,想要看清这无声守护的究竟是谁。
脚步声轻得像落在雪上的鸿毛,几乎听不到一丝声响。凌霜华的心跳悄悄加快,透过眼睫的缝隙,她看到一道修长的身影立在床前。那人穿着一身绣着银色翎羽的玄色劲装,银发飘逸,侧脸的轮廓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冷硬而清俊,正是武魂殿的五供奉,光翎斗罗。
他没有靠近床榻,只是站在原地,目光落在她的额头上,那里还残留着昨日磕碰的淡红印记。凌霜华能感觉到,一道温和的魂力如同细密的春雨,缓缓笼罩住她的额头,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,轻轻滋养着那处细微的伤处。
光翎还疼吗?
他的声音压得极低,清冷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,像是怕惊扰了她的睡眠,
光翎那丫头下手倒是没轻没重。
凌霜华屏住呼吸,不敢有丝毫异动,只任由那道魂力在额间流转。
光翎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,见她呼吸依旧平稳,便缓缓转身,朝着房间角落里那间紧闭的小屋走去。那是她父亲生前的练功房,自从苏婉娘母女搬进来后,便被锁了起来,里面的东西也早已被灵溪肆意糟蹋。
他伸出手,指尖轻轻触碰着练功房的木门,动作温柔得像是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。
光翎老八。
他低声呢喃,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怅惘,
光翎你留下的这孩子,倒是个倔强的性子。
光翎可惜,你走得太早,没能亲眼看着她长大。
他的目光扫过门上那道被灵溪用刀子划出的划痕,眉峰微微蹙起,眼中闪过一丝冷意,
光翎不过你放心,有我在,不会让她再受委屈。
凌霜华的心猛地一揪,眼睛有些湿润,这份守护,或许不仅仅是出于偶然的善意,更是对故人的承诺。
就在这时,院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,伴随着李嬷嬷的低语:
李嬷嬷五供奉大人,夜深了,您还是早些回供奉殿吧。
李嬷嬷端着一盏小小的灯笼,站在院门口,脸上带着几分恭敬和担忧。她其实早就察觉到每晚都会有一道银色光影出现在这里,只是一直不敢声张,直到今晚看清是光翎供奉,才壮着胆子上前劝说。
光翎转过身,目光落在李嬷嬷身上,语气恢复了往日的淡漠:
光翎无妨,我只是过来看看。
他顿了顿,又补充道,
光翎这孩子的伤势还没好,你多照拂着点,若是有人再敢欺辱她,直接去供奉殿找我。
李嬷嬷连忙躬身应道:
李嬷嬷是,老奴记住了,多谢供奉大人关怀。
她心中暗暗松了口气,有了供奉大人这句话,以后苏婉娘母女应该不敢再随意苛待霜华小姐了。
光翎点了点头,没有再多说什么,转身朝着练功房的方向望了一眼,眼神复杂。他想起当年和老八并肩作战的日子,想起和老八志同道合游历四方的日子,将目光落回在凌霜华的脸上,声音轻得如同叹息,
光翎好好修炼
光翎只有变得强大,才能保护自己。
说完,他不再停留,身影如同鬼魅般一闪,便消失在了夜色中,只留下空气中残留的淡淡冰雪气息。
凌霜华缓缓睁开眼睛,眼眶微微泛红。她望着光翎离去的方向,心中百感交集。这位看似冷漠的供奉大人,用他自己的方式,为她在黑暗中撑起了一片小小的天地。
她悄悄从枕下摸出那本基础魂力修炼手册,指尖轻轻摩挲着封面,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光翎清冽的气息。她握紧了手册,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。她不能辜负这份无声的守护,她要努力修炼,尽快变强,不仅要查清父母离世的真相,还要守护好父亲留下的一切。
这时,窗外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,天快要亮了。凌霜华将手册重新藏好,缓缓闭上眼睛,嘴角却勾起了一抹浅浅的弧度。这一夜,她不再感到孤独和恐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