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供奉府邸的灵堂还未撤去,素白的幔帐在微风中低垂,空气中依旧弥漫着香烛与寒意交织的味道。凌霜华坐在灵堂角落的长椅上,怀里紧紧抱着母亲留下的一支玉簪——簪身雕着小巧的冰凰,是母亲的贴身之物,也是她此刻唯一的慰藉。
福伯端着一碗温热的米粥走过来,眉头拧成一团,语气里满是担忧:
福伯小姐,喝点粥吧,您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。
他看着凌霜华苍白的小脸和眼下的青黑,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,这孩子自始至终都没哭出过声,可那份沉默的悲伤,比嚎啕大哭更让人揪心。
凌霜华摇了摇头,将玉簪小心翼翼地塞进衣襟,贴在胸口,声音细弱却坚定:
凌霜华福伯,我不饿,我要等千爷爷的消息,我爹娘不是坏人,不能不明不白地死。
她始终记得父母平日里的温和,父亲教她握弓的姿势,母亲为她缝制新衣,他们绝不可能是旁人议论中那般奸邪之人。
话音刚落,府邸外便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,伴随着侍从的通传:
侍从教皇冕下驾到——
福伯心里一惊:教皇冕下怎会到这儿来?福伯连忙扶着凌霜华起身,两人一同躬身行礼。比比东身着教皇长袍,缓步走入灵堂,身后跟着两名武魂殿侍从,气场威严,让整个府邸的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。她的目光扫过灵堂,最终落在凌霜华身上,紫色的眼眸里没什么情绪。
比比东今日本皇前来,是要宣布关于八供奉凌渊夫妇遇害一事的调查结果。千道流事务繁忙,便由本皇来宣布。
比比东的声音清冷,透过空气传到每个人耳中,
比比东经武魂殿核查,二人是被邪魂师所害,身上残留的诡异魂力,正是邪魂师的手笔。
话音落下,府里的下人顿时炸开了锅,议论纷纷。福伯脸色一变,连忙上前一步:
福伯教皇冕下,主子和夫人一生正直,怎会惹上邪魂师?
比比东邪魂师行事诡秘,不分善恶,盯上他们,或许是因其武魂潜力,也或许是为了报复武魂殿。众人皆知,武魂殿与邪魂师势不两立。
比比东淡淡开口,语气不容置疑,
比比东此事就此定论,不得再私下议论,扰乱人心。
她顿了顿,目光转向人群后方,
比比东苏婉娘,你上前。
人群中走出一个身着淡粉色衣裙的妇人,面容温婉,眉眼间带着几分柔弱,正是苏婉娘。她快步走上前,屈膝行礼,声音轻柔:
苏婉娘民女苏婉娘,参见教皇冕下。
比比东你与凌夫人自幼相识,又熟悉府邸事务
比比东开口,宣布了决定,
比比东我命你暂代八供奉府邸管家之职,打理府中大小事宜,同时照拂凌家小姐凌霜华,待日后再做安排。
苏婉娘脸上露出受宠若惊的神色,连忙叩首:
苏婉娘民女遵旨,定不辱使命,定会好好照料霜华小姐,守好八供奉府邸。
她说着,转头看向凌霜华,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,脸上却堆着温柔的笑,
苏婉娘霜华小姐,往后有姨母在,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。
凌霜华看着她这副模样,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,却还是依着礼数,微微颔首,没有说话。她能感觉到,苏婉娘的笑容背后,藏着些什么,可她年纪尚小,又说不出哪里不对。
比比东见状,不再多言,叮嘱了两句“安分守己,各司其职”,便带着侍从转身离去。
自苏婉娘接管府邸后,一切似乎都变了样。起初,她对凌霜华还算客气,可没过几日,府里的下人便开始对凌霜华怠慢起来,平日里的饮食起居,也渐渐不如从前。
更让凌霜华不安的是,母亲的遗物开始莫名消失。先是梳妆台上那盒母亲常用的香膏,她明明放在原位,可第二天再去看时,却没了踪影。她去问苏婉娘,对方却笑着摆手:
苏婉娘许是下人收拾的时候收错地方了,姨母让他们好好找找。
可找了几日,始终没有下落。
没过几日,母亲留下的一条珍珠项链也不见了。那是父亲送给母亲的生辰礼,母亲十分珍爱,凌霜华一直小心翼翼地收在首饰盒里。她攥着空荡荡的首饰盒,跑到苏婉娘的住处,眼眶泛红,声音带着一丝颤抖:
凌霜华姨母,我母亲的珍珠项链不见了,你能帮我找找吗?
苏婉娘正坐在桌边喝茶,闻言放下茶杯,脸上依旧是温柔的笑,语气却带着几分敷衍:
苏婉娘霜华,不过是一条项链,丢了便丢了,日后姨母再给你买更好的。你如今正是修炼的年纪,别总盯着这些闺阁之物,耽误了正事。
凌霜华那是我母亲的东西!
凌霜华急得声音都变了,
凌霜华那是我娘的遗物,我不能丢!
苏婉娘好了,霜华,别任性。
苏婉娘的语气沉了几分,随即又放缓,伸手想去摸她的头,
苏婉娘姨母知道你想念母亲,可逝者已矣,活着的人总要往前看。府里事务繁杂,我还有很多事要处理,你先回去吧,我让人再帮你留意便是。
凌霜华看着她躲闪的眼神,心里忽然明白了什么——那些遗物,根本不是丢了,而是被苏婉娘藏起来了。她攥紧了拳头,指甲再次嵌进掌心,眼底的委屈渐渐被冰冷的隐忍取代。她没有再争辩,只是深深地看了苏婉娘一眼,转身默默离开了。
回到自己的房间,凌霜华将胸口的玉簪取出来,紧紧握在手里。玉簪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,让她纷乱的心绪渐渐平静。她知道,从苏婉娘接管府邸的那一刻起,这里就再也不是她的家了。而那些被拿走的遗物,她终有一天,要亲手拿回来。
窗外的风渐渐大了,吹得窗棂吱呀作响,凌霜华望着桌上父母的灵位,小小的身影里,悄然生出一丝与年龄不符的坚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