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烬回到公寓时，天际已经泛起了鱼肚白，黎明前的黑暗正在缓慢褪去。他输入密码，推开门的动作比平时轻缓许多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。
玄关的感应灯亮起，暖黄的光线驱散了门外的寒意。他抬眼，便看到陆凛站在客厅中央，没有开主灯，只有沙发旁的一盏落地灯散发着朦胧的光晕，勾勒出他挺拔却莫名显得有些孤寂的身影。他显然一夜未眠，身上还穿着白天的那件衬衫，领口微敞，眉头习惯性地蹙着，在听到开门声的瞬间，目光便锐利地投了过来，将陆烬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。
那目光带着审视，更像是一种无声的确认。
“哥。”陆烬唤了一声，声音因疲惫而有些低哑。他反手关上门，隔绝了外面清冷的世界。
陆凛没有应声，只是几步走到他面前，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。他的视线落在陆烬略显苍白的脸上，然后是衬衫腰间那一块颜色略深、不甚明显的洇湿痕迹上。
“伤了？”陆凛的声音低沉，听不出情绪，但眼神却骤然冷了下去，像结了一层薄冰。
陆烬下意识想否认，但在陆凛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下，最终还是扯了扯嘴角，带着点无所谓的语气：“可能动作大了点，缝线崩开了一两针，小问题。”
他话音刚落，陆凛的手已经伸了过来，带着微凉的体温，隔着薄薄的衬衫布料，精准地按在了他腰侧湿润的地方。
陆烬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。
陆凛的指尖感受到那一片黏腻的湿热，眼神瞬间沉得能滴出水来。他收回手，看着指尖那抹刺目的暗红，再抬眼看向陆烬时，那目光里压抑的怒火几乎要实质化。
“这就是你说的‘小问题’？”他的声音依旧平稳，却像绷紧的弓弦，带着危险的张力。
陆烬看着他哥眼底翻涌的怒意，那怒意之下，是他熟悉又陌生的担忧。他忽然觉得腰侧那点疼痛变得无关紧要，心里反而涌起一股奇异的暖流，甚至带着点欠揍的得意。
“真的没事，”他试图缓和气氛，抬手想去碰陆凛的手臂，“比起你上次……”
他的话没能说完。
陆凛猛地抓住了他伸过来的手腕，力道之大，让陆烬都感到了疼痛。下一秒，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将他猛地向前一拽！陆烬猝不及防，伤口被牵动，痛得他闷哼一声，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撞进了陆凛的怀里。
预想中的斥责并没有到来。
陆凛的手臂如同铁箍，紧紧环住了他的腰背，将他整个人牢牢地、用力地按在自己怀中。那力道，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凶狠，又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、细微的颤抖。
陆烬的脸颊被迫埋在陆凛的肩窝，鼻尖瞬间被那股熟悉的、冷冽的木质香气包围，其间还混杂着一丝熬夜后淡淡的咖啡因味道和属于陆凛本身的、干净的气息。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陆凛胸膛下传来的、同样不算平稳的心跳，一下，一下，撞击着他的耳膜。
这个拥抱太用力，太紧密，几乎让他窒息，也让他腰间的伤口更疼了。
但他却一动没动，甚至在那令人安心的禁锢和疼痛中，缓缓闭上了眼睛，任由自己沉溺在这份突如其来的、近乎粗暴的关怀里。
原来他哥担心一个人的时候，是这样的。
“陆烬。”陆凛的声音贴着他的耳廓响起，比刚才更加沙哑，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后怕，“没有下次。”
这不是商量，是命令。是底线。
陆烬在他怀里轻轻点了点头，脸颊蹭着他肩窝的布料，声音闷闷地传来：“嗯。”
他抬起没有被禁锢的那只手，小心翼翼地回抱住陆凛的腰，将全身的重量稍稍交付过去。
“哥，”他低声说，像叹息，又像承诺，“我不会再让你担心了。”
落地灯的光晕将相拥的两人影子拉长，投在光洁的地板上，模糊了界限。
窗外，黎明的曙光终于刺破了最后一丝黑暗，天光大亮。
血色的一夜已然过去，而新的篇章，伴随着疼痛、紧密的拥抱和无声的誓言，悄然开启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陆凛才缓缓松开了手臂，但依旧扶着陆烬的肩膀，将他稍稍推离些许，目光落在他腰间的血迹上。
“去医院。”他的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冷静，却不容置疑。
“不用那么麻烦，”陆烬试图挣扎，“让家庭医生过来处理一下就行……”
“去医院。”陆凛打断他，眼神没有任何商量余地，“重新缝合。”
陆烬看着他那副没得谈的表情，知道拗不过他，只得妥协：“……好吧。”
他话音刚落，身体忽然一轻——陆凛竟直接打横将他抱了起来！
“喂！陆凛！”陆烬吓了一跳，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，伤口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又是一阵刺痛，让他倒抽一口凉气，“你干什么？放我下来！我能走！”
陆凛却像是没听见，抱着他，步履稳健地朝门口走去，脸色沉静，只有紧绷的下颌线泄露了他并不平静的内心。
“闭嘴。”他低头瞥了怀中的人一眼，声音冷硬，“再乱动，后果自负。”
陆烬看着他近在咫尺的、线条冷硬的下巴和微微滚动的喉结，所有抗议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。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，将脸埋回陆凛的颈窝，像个耍赖的孩子。
“哥，”他声音带着笑，气息喷洒在陆凛敏感的皮肤上，“你这样，我会得寸进尺的。”
陆凛抱着他的手臂紧了紧，没有回答，只是迈出的步伐更加坚定。
晨光透过公寓的窗户，洒在两人身上。
一个抱着，一个被抱着，穿过客厅，走向门外。
某些坚持彻底土崩瓦解，某些关系，在血色与晨曦中，尘埃落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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