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凛的顶层公寓，以其主人性格为蓝本，装修是极致的冷感现代风。黑白灰的色调，利落的线条，宽敞得近乎空旷，缺少烟火气，更像一个设计精美的样板间。
当陆烬拎着简单的行李（大部分日用品陆凛已让人备好），踏入这个空间时，他仿佛一滴浓墨，坠入了一池静水，注定要晕染开截然不同的颜色。
“哥，你这地方，冷得像冰窖。”他毫不客气地评价，随手将外套扔在价值不菲的意大利沙发上。
陆凛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，但没说什么，只是指了指次卧的方向：“你的房间在那边。”
陆烬却像是没听见，自顾自地在宽敞的客厅里转悠，打开冰箱看了看里面整齐排列的矿泉水和寥寥几样食材，又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，俯瞰着城市全景。
“视野不错。”他回头，对陆凛笑了笑，那笑容在窗外璀璨的夜景映衬下，显得有些朦胧，“就是太孤单了。”
陆凛没有接话，转身走向书房：“你自便，我还有个视频会议。”
门被轻轻关上，将陆烬隔绝在外。陆凛需要一点空间，来适应这突如其来的“同居”生活。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陆烬身上那股清冽又带着点侵略性的气息，扰乱着他习惯了的、绝对秩序的环境。
会议持续了很久。结束时，已是深夜。陆凛揉了揉眉心，推开书房门，意外地发现客厅的灯还亮着，温暖的黄光驱散了些许冷寂。
陆烬没在客厅。
厨房的方向传来细微的响动。陆凛走过去，看到的情景让他顿住了脚步。
陆烬背对着他，站在灶台前，身上穿着不合身的、明显是陆凛的深色家居服，袖子挽到手肘，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。他正笨拙地搅动着小锅里的什么东西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、甜糯的香气。
流理台上散落着几个拆开的包装袋，还有溅出来的水渍。与他平日那副矜贵慵懒的模样相去甚远。
“你在做什么？”陆凛出声。
陆烬吓了一跳，猛地回头，手里还拿着勺子：“哥？你开完会了？”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，“我看你冰箱里没什么吃的，就让人送了點食材上來，想煮点粥……好像水放少了。”
他让开身子，陆凛看到锅里是一锅卖相实在称不上好的白粥，有些糊底，看起来稠得能立住勺子。
陆凛的目光却落在陆烬的手上——他左手手背有一小块明显的红痕，是烫伤。
“手怎么了？”陆凛问，声音听不出情绪。
陆烬顺着他的目光看去，无所谓地甩了甩手：“没事，刚才不小心溅到了。”
陆凛没再说话，转身离开了厨房。片刻后，他拿着医药箱回来，取出烫伤膏，递到陆烬面前。
“处理一下。”
陆烬看着那管药膏，又看看陆凛没什么表情的脸，眼底慢慢漾开笑意。他接过药膏，却没有自己涂，反而把手伸到陆凛面前，眼巴巴地看着他：“哥，你帮我涂，我自己不方便。”
得寸进尺。
陆凛看着他伸到面前的手，那红痕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有些刺眼。他沉默了几秒，最终还是拧开药膏，用棉签蘸取了些许，低头，小心翼翼地涂抹在那小块红痕上。
他的动作很轻，很专注，睫毛垂落，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。
陆烬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侧脸，看着他因为专注而微微抿起的薄唇，感受着指尖传来轻柔的、带着凉意的触感，心脏像是被羽毛搔刮着，软得一塌糊涂。他几乎能闻到陆凛身上那股熟悉的、冷冽的木质香气，混合着药膏淡淡的味道。
“哥，”他声音不自觉地放低，带着点沙哑，“其实我是故意的。”
陆凛涂抹的动作微微一顿，抬眸看他。
“故意把手烫了一下，”陆烬迎着他的目光，笑容里带着点狡黠和理直气壮的委屈，“就想让你心疼我。”
他的直白，像一颗石子投入陆凛看似平静的心湖。
陆凛看着他，看着他那双映着灯光、毫不掩饰算计与爱意的眼睛，忽然发现，自己对于这种近乎无赖的坦诚，竟然生不起多少气来。
他收回手，将药膏盖子拧好，语气依旧平淡：“粥糊了，倒掉吧。想吃什么，叫外卖。”
“不要外卖，”陆烬拒绝得干脆，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，“哥，你煮给我吃吧？随便什么都行，你煮的肯定好吃。”
这几乎是一种变相的撒娇。
陆凛与他对视着，似乎在衡量着什么。厨房里一时安静下来，只有窗外遥远的城市噪音作为背景音。
过了好一会儿，就在陆烬以为他会再次拒绝时，陆凛却转身，打开了冰箱，从里面拿出了鸡蛋和面条。
他挽起衬衫袖子，露出精瘦的手腕，开始熟练地烧水、打蛋、洗青菜。他的动作有条不紊，带着一种严谨的美感，与刚才陆烬的手忙脚乱形成鲜明对比。
陆烬靠在厨房门框上，看着陆凛在灶台前忙碌的挺拔背影，看着暖黄的灯光勾勒出他肩颈的线条，一种混杂着巨大满足感和强烈占有欲的情绪，几乎要将他淹没。
这个冰冷的、秩序井然的公寓，因为一个人的闯入，和一锅烧糊的粥，终于有了一丝温度。
而某些坚冰，似乎也在这方寸之间的烟火气里，悄然融化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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