释怀

风卷着海雾漫过礁石，黏在哪吒的发梢上，凉得像五百年前敖丙指尖的温度。他指尖的星火还在颤，却没了往日的灼烈，落在礁石的青苔上，只烫出几个浅浅的小坑，转瞬就被海雾润得没了痕迹。

他忽然想起几天前，敖丙坐在他身边，指尖的水珠滚落在他手背上，惊得他差点甩开火尖枪。那时少年笑着问：“你为什么总来这里？”他当时答得干脆：“因为要等你记起来。”少年没再问，只是静静坐着，水中映着他的脸，红袍在里面晃成一团模糊的暖。

可现在，那个充满回忆的礁石上，只剩几个被海浪冲上来的贝壳，白得像敖丙的皮肤，却冷得扎眼。哪吒抬手碰了碰礁石，掌心下的冰凉顺着纹路漫上来，竟比深海的水还要刺骨——从前每次他来，敖丙总会提前在他常坐的地方，悄悄化去礁石上的寒霜，只留一片刚好能坐下的温热。

远处的鱼群摆着尾游过，鳞片反射的光在海面上织成碎银，像极了当年敖丙用万龙甲护住他时，甲片上炸开的星子。哪吒的混天绫在腰间动了动，像是在呼应什么，却只卷住一阵空荡的海风。他忽然想起，五百年里每次他拽着敖丙往海面冲，混天绫总会轻轻绕住少年的手腕，像在替他抓紧点什么，可如今，那处只剩下风穿过绫罗的声响，软乎乎的，却空得发疼。

夕阳沉下去的时候，海面被染成了一片橘红，和陈塘关黄昏时的天一个颜色。哪吒记得，当年他和敖丙在陈塘关的城墙上看日落，敖丙说他的混天绫和晚霞很像，暖得让人想靠近。那时他还别扭地别过脸，却悄悄把混天绫往少年那边挪了挪，让那片暖也能罩住他一点。

可现在，那片暖只裹着他一个人。他望着海平面上最后一点光沉下去，指尖的星火终于灭了。海浪拍着礁石，一声声像在数他五百年的陪伴，又像在告诉他，这场梦境，终于碎了。他不想承认敖丙真的不见了，相信他一定还在吧。

他慢慢站起身，风火轮的火焰弱得几乎要融进夜色里。走的时候，他回头望了一眼那片海，浪花还在涨，却再也卷不来那个银甲的少年，卷不来他等了五百年的记忆，也卷不来那句藏在心里，却从没说出口的“别走，我爱你……”

海雾又浓了些，把他的红衣晕成了一团模糊的影，渐渐消失在海天相接的地方。只留下那块礁石，还守着满滩的回忆，和一片再也等不到归人的，沉沉的夜。

“或许只是一场梦吧，起码这500年还能和他在一起，虽然不能如往日那般，但已经很好了。”他不得不欺骗自己……

1000年以后，一切似乎从未发生，哪吒也似乎不再难过。

但他知道，他心里那处最深最柔软的地方永远为“他”留着。只盼着如曾经一样，他可以再次回来，或者再看看他。